和常蓝相比,他是实实在在的觉得,是他害死了老父。他以为老父不认得人,跟他念叨念叨自己的烦恼,没有关系,老年痴呆嘛,什么都不知道啊。晚上临睡前,他一边给老爸按摩按摩手脚,一边就说,和常蓝离了……其实,他从小不是个愿意跟人谈心事的人,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嘴怎么也碎上了呢?或者,所谓的强硬,也有限度的?后半夜,听得老父房间里有动静,跑进去看,老父摔在地上,口角挂着道血丝,他忙叫来救护车,但晚了,突发心梗。奇迹的是,老父弥留之际,倒似什么都明白,眼神清明,嘴里断断续续说,“军儿啊,我去找你妈了,你跟小蓝儿好好的,看着俩孩子……”怀建军悔得肝肠寸断,他一辈子要强,可活到这把岁数,却让老父抱憾。
系青一语不发,只是把春儿弄乱的白布给爷爷盖好,跪下,揽住春儿,哥儿俩相拥而泣。奶奶过世,他们没能送终,谁知到爷爷这儿,仍是如此,这对系青来说,是一辈子的遗憾。
怀老爷子单位的军方人士和怀家企业的几位主管,紧跟着也来医院,虽说就怀家老爷子的身份而言,丧事主要由军方操办,但怀家企业这边指定也不能闲着,该处理的事儿仍有很多。可说老实话,这些以前都由怀家女主人打理,怀建军不太管琐琐碎碎的这部分,现在,常蓝打算脱离怀家企业,再说也离婚了……办公室负责人纠结了一会儿,才往怀建军跟前一站,问起各种细节。
怀建军和老父单位的人正打着招呼,听下属来问,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小声,“等会儿……”
常蓝接话,“我来吧。”看看怀建军,说,“就算离了,他也是我爸,我叫他爸,叫了几十年,不尽媳妇儿的孝道,也该尽女儿的孝道,最后能为爸做的事儿也不多,我来处理吧。”
怀建军神情萧索,“你是怀家的媳妇,一直都是。”
常蓝也不知道这话是怀建军替公公说的,还是代表他自己的意思,但她此刻,因着这句话,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亲人故去,呼天抢地哭哭本属正常,但类如常蓝这种脾气,人前不肯失态,硬忍,嘴唇哆嗦着,手自然找自己的皮包摸纸巾,奈何她是大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叫司机开车往这边赶的,手袋忘记带了,什么都没摸到,怀建军从自己裤兜里掏出块手帕,递给常蓝,他眼圈通红,和常蓝一样,死忍住不哭,转头叫俩儿子,“起来,把爷爷送出去。”
能送哪儿?当然是太平间,大家都知道尸体的去处。系青还理智,知道天气热,就算是有空调,但爷爷的遗体还是放到合适的地方去,才能保存完好,接下来要举行追悼会仪式,还得帮爸妈治丧,他们没时间在这儿哭。春儿不管,抱住爷爷,“那些没人味儿冰冷冷的地方,我们不去……”他撕心裂肺,“谁他妈爱去去,我爷爷不去,呜呜呜呜……”
春儿这么一闹腾,再谁都撑不下去,全线崩溃,常蓝拿手帕捂着嘴,嘤嘤啜泣,怀建军淌了满脸泪,伸手把常蓝抱住,让她靠在他肩头,象以前他们面对过的任何一场生离死别一样,她妈和她爸的,他老母亲的……
春儿后来被系青给扯走,这才算把该进行的程序一件件进行下去。每个来安慰怀家人的亲朋都说,老爷子年事已高,走时也没遭什么罪,对活人来讲,寿终正寝,就算是一喜。所谓白喜便是如此,既是“喜”事,自然也没什么空给你哭,老多的人,老多的车,老多的花圈和应酬,络绎不绝,这些对怀建军和常蓝而言不算什么,他们不止一次面对这部分人事,系春和春儿稍有不适,他们成年后在国外受教育,参加过的丧礼和这不一样,何况参加那是客,这会儿他们是主,但哥儿俩也都耐心依足了规矩,毕竟,这是能为爷爷做的最后一件事。
因为天气热,遗体也不好久存,出殡的日子定的很快,日程也就更紧密些,家人之间没时间交流,甚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