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爷满腹牢骚,不吐不快,又道:“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收拾他惹出的烂摊子,怕好不容易在武汉一带打下的根基,不明不白要毁在他手里,你再给评评,我命哪里好了?”
“呃──这个嘛──”黑汉子宽唇往两边咧出白牙,嘿嘿地笑了两声,黝黑脸肤可疑地浮现绛红,清清喉咙道:“银子这玩意儿呀,反正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千金散尽还复来呀!你那长辈尽管胡涂,可你精明,能者多劳,你就多担待些,知道你要来,往后武汉的一切由你接手,他落得无事一身轻,肯定快活得要飞上天,作梦也会笑哩。”
公子爷撇撇嘴,又来一记冷哼。
黑汉子没将对方冷脸放在心上,爽朗再道:“相信兄台的那位长辈拿着自家钱财,也绝非是去花天酒地,总之,是人贵有情,许多形势总免不了要出手帮衬,就如同咱们几个这等缘分,修得十年才能同船共渡,这情,可是用银子也买不到,哈哈哈~~里头那位小兄弟,你说是不?”
黑汉子此话一出,原端坐在乌篷里的书生兄长立即领受到几道突来的注视,他背脊一挺,下意识地挡在弟弟前面,雅容闪过微乎其微的慌乱。
气息略促,书生兄长暗自调适,清澈眸光迅速扫过公子爷和贴身小厮,最后落在船尾的黑汉子脸上。
他吓着人家了吗?黑汉子内心唉唉地苦叹。没法儿呀,谁教他生得魁梧高大,浑身肌理突腾显著、块垒分明,他拳头一握,没准儿比人家秀秀气气的头颅还大。
说穿了,他只不过想同对方说上几句,若相谈欢畅,没准儿能套出些什么。例如──
人家姓啥名啥?
家住何处?
离此地远否?
又例如,今年贵庚?
生肖属啥儿?
可曾与人婚配?
再例如,为何好好的姑娘家不当,偏要束发带冠,扮作少年书生?
那五官、那身段,有时流露出来的女儿家姿态,除非瞎了双眼,才会瞧不出这些天大的破绽。
被那黝黑大汉瞧得心跳如鼓,兼之一圈圈裹住胸房的布条缠得人气息好不顺畅,辛守余尽管努力地深呼吸,仍觉头持续犯晕,肤颊带着烧意。
她应是病了,从昨晚喉头就觉疼痛,忽冷忽热的,但绝不能停下好好休息,一旦在同一地方停留太久,就越容易曝露行踪。
紧握双手,指甲在柔润手心里捺出红痕,借着疼痛,她努力让神智清醒。
适才赶到岸边渡头,若不是其余的摆渡人家皆已歇息,仅剩此船过河,她也不会大胆地拉着妹妹上这黝黑大汉的船。
原以为他就是一名岸边的摆渡人,单纯得很,可在听过他与船首那位老丈的对话后,这才明白,他同她一般,亦要渡过河去。
过河,赶在天黑前入城,她心中如此打算,而船上的几人想必也与她同样心思,这说明了,待会儿到对岸下船后,那黑汉子仍会与她们同行一小段路,除非他想夜宿郊野。
说不上是何因由,他目光虽正派神俊,却教她心慌心悸,总觉他有意无意地将注意力放在她们姐妹身上。
然而,她目前最不需要的便是旁人的注目。
从京城而来,一路上颠险难计,若非低调行事,她们姐妹俩如何能活命至今?就快到了,这两个多月来,带着倚安不断的赶路、躲藏,没一夜好眠,她真的是累了──
“守余──有人跟咱们说话。”她身后探出半张粉脸,软嗓犹带稚音。“你穿得好单薄,不冷吗?”最后这一句是直接冲着船尾的黑汉子发问。
“倚安,别出声。”辛守余微怔,随即轻声斥喝,肩膀往左移动,试着要阻挡妹妹的视线。
黑汉子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和公子爷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