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舒适的厨房,比桌子大不了多少。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几只洗干净的玻璃杯,几只盘子和一些不锈钢的餐具,为罗约尔的下一顿饭准备着。屋子里还有做饭的味道,那种柔软的,粉状的,容易烧焦的强烈气味——燕麦吧?从一扇稍微打开的碗橱门,钱德勒扫视了一眼,里面有一些罐装的汤,一瓶西红柿汁,一盒贵格牌燕麦。他的心已经移到了弟弟身上,就好像他是一个已经离家出走的孩子正在勇敢地模仿大人做家务一样。在他旁边,罗约尔惊奇地看到,他那当中学老师的哥哥看上去那么的不确信,闷闷不乐,眼睛发红,这可真是少见。钱德勒的下巴刮的很马虎,他的夹克斜扣着。他正在张嘴吸气,刚急匆匆地爬了两层楼梯。罗约尔二话没说,从靠近有两个燃烧器的炉子旁边的低矮冰箱里拿出了两瓶啤酒,兄弟两个面对面坐在一起,靠在上面贴有福米卡家具塑料贴面的旧桌子旁。罗约尔吹嘘说,那桌子是他花了五美元在固纬店① 里买的。
他们坐在桌旁,促膝谈心了好几个小时。那个时候夜已降临,罗约尔六扎啤酒已被消耗殆尽。
钱德勒用低低地、颤抖地声音告诉了罗约尔,他在过去的几个星期内所了解的关于父亲的一切。罗约尔也告诉了他在过去的几个月内自己所打听到的一切。
钱德勒说,“天哪!有时候我感觉他好像只是在某一天突然间消失了。我还记忆犹新呢——”(钱德勒到底想说什么?他困惑地摇摇头,无语。)
罗约尔说,“不。好像很久了。就像妈妈试图让我们相信的那样,好像我出生之前就发生了似的。”
“不是你的错,罗约尔。你当时才四岁。”
“四岁足以记得一切事情了。但是我什么也记不住。我一直在努力,但想不起来。”
“也许这样更好——”
“别这么说!狗屁。”
罗约尔双手粗暴地捋了捋头发。钱德勒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在折磨自己。他缓缓地说,用那种痛苦的更像是钱德勒而非罗约尔的方式说。“整个冬天,我一直做着关于他的奇怪的梦,但是醒来的时候,却什么也记不得了。我可以感觉到是什么样的梦,让我心情郁闷,但就是记不住。”
钱德勒在想,是的。他也曾整夜整夜地做梦,但却什么也记不住,只留下愤然、失望的感觉。
罗约尔说,“爸爸不应该死的,他不应该就那样死掉了。有人说,也许他是被杀了。”罗约尔声音在颤抖。
钱德勒浑身僵硬,感觉到心在突突地跳。
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会重复他所说的话。他知道情况会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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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质(17)
罗约尔抬头看看钱德勒,眯起眼睛好像看到一束强光。他喝干了最后一滴温温的啤酒,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然而我试图从梦中醒过来。我的整个人生,是场梦。或者说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我曾是那个妈妈爱着的‘罗约尔’,很多人也爱着。过去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坚强,但我现在很坚强。”罗约尔离开厨房,拿回来一个东西让钱德勒看。“我从没用过这个东西,”他说。钱德勒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枪?罗约尔有把枪?那支枪带有扁扁的管子和核桃木的手柄,泛着油蓝色的光,大概九英寸长。罗约尔说,“这是我老板的。他有不止一把‘火器’。他把这个借给了我。我有带它的许可证,别担心。他亲自带我去了他管辖的区域。但是,钱德勒——我从没有用过他。”
钱德勒觉得有些眩晕。“罗约尔,天哪!这里面装子弹了没?”
“当然装了。但是保险已经上了。瞧?”
罗约尔把保险拉下又推上。拉下,推上。他也需要刮脸了。短短的胡子茬儿在他的下巴上就像是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