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从手臂里抬起头,用苍白的醉颜对着我,双眼笑得让人心悸。
“Carrie……”
此刻她唤我名字,万般娇媚。
“你还可以待多久,才会离开我?”
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她哭了。
在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只能说“对不起”?我讨厌那三个字,很多年以前,顾城曾紧抱着我,用灰色的胡渣刺痛我的脸颊,眼泪流进我的脖颈里,在我耳边说出了无数遍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那不是他的错,那么现在呢?仍旧又是一个守在我身边的人,又是一个本该灿烂的存在,被我尘封的心脏逼至深渊的存在,仍旧又是我的错。可我还是沉默了。
对不起,Elisa,我不能选择留下来,因为我忘了我想要什么。
因为我不够爱你。
在我的皮肤之下,肋骨之间,无数肺泡包裹的狭小空间里,有一颗名为“活该”的心。
帮Elisa洗完澡以后,我照顾着她在床上睡熟,忙完这一切时天空已清亮了起来,金丝雀在清晨的薄雾里唱着歌谣。厨房里煮着粥,而我坐到了书桌前,开始惯例的读书做笔记。拉开抽屉时我看见以往一堆阿冉寄来的信件,想起昨天好像又收到了新的一封,应该被Elisa连同包裹一起放在了客厅的那堆礼物小山里。
我拿到了礼品和信,用裁纸刀裁开封口,突然手指被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鲜血沿着豁口流进了信封里,把文字全部染成了红色。我莫名有些排斥着,惶恐不安。
Elisa问过我,你们写信都聊些什么?
算起来的话,我上次见到阿冉还是在10年的春节,那时我刚离婚不久,只在外旅行了不到一月,母亲便要我回家过年,我顺便接受了往届学生的邀请去参加师生聚会。饭桌上有不知情的人问及顾城,我笑得很尴尬,同时没办法回避这个事实。
阿冉是作为柯老师的高一学生来参加聚会的,和她同班的人也只来了寥寥几个。恰在谈话越来越僵的时刻,她走到了我这桌旁。
“纪老师好,原来你也来了啊,”她是这样给我打招呼的,“我听说你这个寒假去了很多地方,还以为没办法来呢。要不。给我们讲讲那些事情吧。”
我看着她,她比以前会笑了些,但眼睛还是没有温度的。
“好啊,我刚从西安回来,那边的……”我起了个头不紧不慢的讲下去。
宴会结束后,我们这群教师自然是该散的散,各回各家,我不是本市人,辞职后已经退了当年租的房子,今晚去一位老师家中借宿一宿。学生们则是精力充沛,还要继续欢度漫漫长夜。我在洗手间里补完妆,出来的时候看见靠在了走廊墙壁上的阿冉。
“……阿冉,”我冲她点点头,“其他人呢?你不跟上去吗?”
“清欢。”
那个瞬间,这音节从她双唇溢出的一瞬间,我耳中鼓膜轻颤,传递到大脑皮层上每个活着的神经元上,迅速布满全身感官,领先于我的意识,在胸腔里轰然炸开。
“要出去散散心吗?”
“嗯……”
“打算怎么安排?”
“还没定,再过些日子,想出国去看看。”
阿冉沉默了一阵,只是在思考而已,但我突然抢白道:“——会写信给你的。“
她抬头看着我,眼中有着惊讶。
“……会写信给你的。记得把地址发给我。”
“好。”这次,她从眉眼深处笑,于我粲烂心惊。
从很多年前开始,阿冉就再未问起过我的婚姻,我的家人,却会从那时候开始,在每一封漂洋过海的挂号信里询问我在欧洲生活的密密浅浅的细节,她说她会想象着我住在英式的老城堡宿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