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还能够……”他低下眼,蓦然不语,只轻点她的眉宇,便起身离去了。
三月天,飞花自在轻,细雨无边愁,骤来瓢泼叩残荷,一汀烟波染屏山。而他的脚步声渐远,混入一片碎雨散音中,伶仃不成句。
她蓦然睁开了眼,心中略微惶恐,方才他说的字字句句皆落入了她耳中。她并无意装睡,只是她睡得不沉,在他涂抹药膏时醒了。颊上温良的触感促使她未有动作,而是任由他去。
一阵烦乱顿起,不知他那话究竟是何用意,更不知他是否早已察觉自己醒了。孰是孰非,一时间真假莫辨,他说这话是要作甚?她忐忑想来,不觉中冷汗湿了衣襟。
再一斜眼,便瞥见桌上放了一碗热粥,雾气还升腾缭绕,与湿气相杂,凝成了碗壁上的点滴晶莹。旁边还置有几碟小菜,她依稀有些熟悉,细细想来,才惊觉这是她在飔风城客栈里为两人点的菜,已有一年半载,他却还记得。
而碗下还附有一张纸条,无疑是他的字迹,较几年前自是更显成熟有力了。她抬眼一看,但见上面写着:宫里饭菜多油腻,你已清淡多日,不宜立时进鱼肉,我已妥善处理送饭菜者,无须担心,这饭菜并非来自御膳房。
她一面诧异他竟知晓自己在暗月时多食清淡,一面又恍然,原来他早已看穿自己的想法,不懂的人只是自己,一直都是自己。
虽并非很有食欲,她还是下了床步向桌边坐下。执起调羹舀上一勺温粥,不烫不凉恰能入口,令她更觉得他先前那话是故意说与自己听的,若不知她何时醒来,又何以将粥的温度掐算得如此准确?
再一细尝,她方觉知这粥究竟出自何人之手,难怪他道是这饭菜并非来自御膳房。莫说别的,单就这粥的味道而言,绝对是他亲手烹制的,她亦说不好为何,只是在桃源处喝过几次,便记住了这个味道。与平常粥不同,有些独特的清香,似是薄荷的余韵,恬淡清凉,却火解热。
她又尝了些小葱拌豆腐,菜式简单易制,然而能令她记住的,也唯有娘做的与他做的罢了。缓缓送了一块入口,虽大体是这个味,但与娘做的又略有些不同,正好容她记下。
几番饭菜下肚,她吃得一点也不剩,半因不舍有余,半因饭菜的量也恰能让她饱腹,林宸封可谓知她甚深,点滴不失,皆于掌握之中。
而除却当日她于飔风城客栈点的那几个菜式外,还有一杯热茶漱口,极是体贴周到。尚未入口,便先有一阵薄荷清香扑鼻,她暗笑他处处皆此味,无地不薄荷。
浅酌一口,虽知饭后不宜饮茶,她还是忍不住尝了些。薄荷恰能掩盖茶的苦涩,清朗爽口,令她觉得只是漱口有些可惜了。而不及时饮下,待凉后又没了味道。于是她索性放下规矩,饮一回饭后茶。
待茶尽水绝,她方见几片薄荷碎贴于杯底,还带些宜人暗香。她闭上眼,于此薄荷熏香中回味饭菜,与其制者。
下了半日的大雨不知何时停了,惟余檐角流珠滴答。竹居里清静无扰,恰容她听听心声。
第八十四章 佳人颜若水(五)
雨过天青后,整个竹居透着股清凉意味,廊外荒园显得极是精神,顽石吐息,涸泽生津。恰是晌午时分,三月慵懒日光中犹带几分薄寒,洒了一轮金辉于园外,恰似仙光护院,如有神明。
饭菜饱腹后,沉霖闲来无事,便出了竹居,散步亦散心。君溟墨既是要她安心住下,静待时机,那她便姑且听他一回。所幸园荒而不废,尚有几分看头。
沿青石小阶而下,她方初次领略此园风貌。雨后芭蕉挂新绿,叶叶向阳喜迎人,点滴晶莹自叶脉而下,向纹理中散去,精描细画,若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蒲柳欲舒还敛,丝丝弄碧,漫剪春风,添作裙下摆,发上钗。而大理石地平整洁净,水光并不显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