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横卧在马槽旁,眼皮耷拉着,不断流出泪水。燕生看到这匹马儿体型健壮,浑身毛色如黑锦缎一般又亮又滑,不禁赞道:“真是匹好马!难得的宝贝!”弘昌站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有两下子,算你识货。”燕生轻轻地抚摸着“黑风”的背,嘴里发出“呜啊呜……”的声音,待它整个身子放松下来,便用手小心翼翼地翻开眼皮察看:瞳子上已有脓疮,整个眼圈都染上了一层火红的颜色。“咦?它居然不踢你?”弘昌大为不解地说,“‘黑风’的性子可烈了,只有我能靠近它,你是怎么做到的?”燕生并不回答,叹了口气,站起身对乌尔隆说道:“府上一定有好的医生,赶快请来替这马儿动手术,务必除去双眼上的脓疮,再晚就来不及了。”说完,他又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瓷瓶,说:“这里面的药,在它手术完后敷上,天天记得清洗。”“等一下,我凭什么相信你?”弘昌提高声音问道,眼神中满是轻蔑和怀疑。燕生环视着整个马厩,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镇定而自信地回答:“我相信,二爷是爱马之人。即便王府有良驹千匹,二爷心头所钟爱的也就只有那么几匹而已。‘黑风’马确实难得一见,奴才只是不忍心见死不救。相信与否,还请二爷您来定夺。”弘昌一时无语,心中只是暗暗称奇:小小一个侍郎府里,竟有如此厉害的奴才?
乌尔隆亲自送燕生到府门之外,十分客气地说:“请代下官向侍郎大人问好。”燕生拱了拱手,笑道:“乌大人言重了。奴才身份卑微,不劳远送,就此别过。”乌尔隆站在角门口,朝着胡同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八)
差事一办完,燕生顾不得先回马场换身衣服,便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安府门口。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彩。黑漆漆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只留一边的角门半开着,供人出入。燕生径直走到门房口,透过窗户看到老秦正卧在炕上抽旱烟,满屋里烟雾缭绕。他隔着门轻唤道:“叔,是我!二爷这会儿在家吗?”老秦只顾着吞云吐雾,连头也不曾抬一下。燕生只得伸手拍起房门,老秦不得不直起身子,待一探头看到燕生的脸,竟理也不理地把脖子扭向一边。怎么回事儿?燕生大为不解。不过,他一向知道这个老秦的脾气,在年轻后生面前就爱倚老卖老……想到这一层,燕生心头释然,他只是笑笑,就朝府里头走去。
园子里树荫参差,落花满地,已有几分秋意。安俊书房的门朝外开着,燕生看到里面没有人。他倚靠在月洞门边正发愣,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咦,怎么是你?”两人目光相遇,都有点惊讶。燕生认得,这是二爷房里伺候的丫头乐芳。“爷还没回来。纪总管叫他到厅上去了,说是傅三爷和纪英回来了。”不知为何,燕生觉得乐芳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比往常冷淡了不少。“哦,”燕生漫不经心地应着,心想:毕竟我们都长大了,男女有别,心里头有了顾忌,自然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亲热。于是,他淡然地笑道:“那我就先在园子里头转转,等爷回来了,我再来。”乐芳没有回答,脸上仿佛有怨怪的意思,说:“那你自便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秋和纪英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纪福一手拄着拐,脸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颇有几分得意。“爹,你的腿怎么弄的?”纪英看到父亲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连忙关心地问。“没什么大不了的。”纪福不以为然地摇着大脑袋,道:“走路时不小心磕着了。”话音刚落,安俊一挑帘子走进来。他披着一件墨绿色的轻裘外套,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房间里三人赶忙打千儿请安,安俊亲手扶住纪福,温和地说:“你就不要勉强了,咱们不拘这些。”说完,他让大家都坐好,自己则端坐在厅堂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安俊看着傅秋和纪英,口气有些不满意地说:“怎么耽误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