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不知要笑给谁看。他就像一个脾气古怪、孤僻的独居老人一样,落寞地同他的账本一起吃饭。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当家啊!那个爱笑的他,是假的。
听到开门声,宝康头也不抬,话也不讲,只冷冷地把茶盏往前推,示意要加茶,眼睛还是专注在那些账本上。
又一个原来,他私底下是这样对待下人的。
再讨厌他的态度,招娣也不想害了春春,她不情不愿地去火炉前提茶壶。
准备替他添茶时,招娣忽然眼睛一亮。
她看到一只伸展着四肢、貌似活蹦乱跳的小毛猴玩具,独占着当家身旁的位置。那摆放的姿态,好像当它是一个人,让它陪伴自己吃饭似的。
为什么那毛猴会在这桌上?她不是给了那个男孩吗?
她又细看一阵,更加确定,那的确是她省了薪饷,精挑细选的毛猴兵。
难道,那个小男孩是……
宝康看了一眼杯盏,发现还是没茶,他的手便不耐烦地叩着桌子。
招娣惊了一下,更不悦了。
她看到桌上有两只瓷瓶,分别装着浓醋和老抽。她便作势倾着茶壶,另一只快手却是把那些酱料全倒进茶盏里,然后推回给当家。
宝康理所当然地接过,举起茶盏,啜了一口。
下场当然是——
“噗——”
喷得那些账本上全是酱油和醋。
招娣闪躲到一旁,心底窃笑,可脸上却是嫌恶地说:“唉呀,好恶心!我弟妹吃东西可不会这样。”
宝康震惊地看着她,嘴巴旁还滴着酱油。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瞪大眼。“我的婢女在哪儿?”
“我把她敲昏,然后代替她来服侍你,满意吗?”招娣插着腰说:“顺道想同你讲讲理。”
宝康拿了巾子,猛吐咸得要死的口水,擤着酸呛的鼻涕,然后夺过招娣的茶壶,倒茶猛喝。
看他被整得那么惨,招娣暗地哼笑。
“求招娣,你几岁?”宝康气呼呼地问。
“今年十八。”招娣回答得满不在乎。
宝康嗤了一声。“你说五岁,我绝对相信。”
“什么?”招娣想了一下,这算恭维吗?
宝康不理她,扬声喊着:“来人、来人——”
“不会有人来的,我都把人给赶去吃饭了。”
招娣赶紧抵住门,说出来意。“我不懂,你可以支二十两银子给人家的父亲治病,为什么就不肯收留我的弟妹?我弟妹都很伶俐,很会做事喔!况且福尔家那么大,连茅厕都比我那破家好,你为什么就不肯……”
宝康打断她。“求招娣,搞清楚,你现在在同谁说话。”
“我知道啊,你是当家,所以我才跟你求。”
“你那是求我的态度吗?”他指着那片满是酱油和醋的狼藉。
“我以为你开得起玩笑。”招娣看了一下,心底咋舌。她的确过分了些,不过谁教他喷那么用力,账本才会遭殃。“否则,那天你就不会问我那些蠢问题,什么鸟跟象的。”
“哼,你不是也回答得很好吗?”宝康说着,手上的念珠也开始转动。
“后来我想想,当家也是有天分在大家面前说笑话的啊!我是个引子,那就顺着当家的意思,给大家笑笑闹闹一下也不错,连传总管都笑了呢。”
招娣继续往下说:“既然当家这么体恤下人,就更应该再做个榜样,让大家知道你是真心要待大家好的。我甘愿让当家作范本,接受当家的帮助!”
说得好像她要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似的。
宝康无言地看着她。
招娣想,当家那表情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