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酸涩难言,眼中泪水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砸到地上。他索性扑到阴皇后怀中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为什么?为什么当年父皇明明娶了母后,却又娶了郭氏?为什么父皇把母后丢到新野老家,自己跑到河北去?”
阴丽华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庄儿,这些事情母后不都告诉过你吗?当年战乱,我怀着你姐姐,回新野待产,音信全无。你父皇便以为我不在人世……”
“骗人!”刘庄哭喊着,“也只有母后才肯相信。若是他心中真有母后,怎会不遣人探明究竟?便是母后有什么不测,尸骨未寒,他急急同新人成亲,简直理法难容!再者,凭什么觉得以母后无子便以郭氏为后?他就不能再等等?若是大哥是许美人的孩子,郭氏一无所出,他难道还要立许美人为后?”
阴丽华轻轻一叹,乱世之中,安身立命,谈何容易,怎能以常理度之?感情的事情,又怎么好讲道理?然而她知道这些话刘庄是肯定听不进去的。刘庄之所以这么伤心,无非是受了什么刺激,可是他也不想想,同样是夫君刘秀的儿子,刘疆的遭遇不是更惨?刘疆尚未说话,他刘庄,又有什么资格埋怨?
她和刘秀恩爱甚笃,无事不可宽容,自然容不得儿子说丈夫的不是,于是沉着脸道:“庄儿,怎可如此说你父皇?何况,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不能一心一意?男儿自当志在四方,不为儿女私情所困。便是你自己,后堂的女人难道还少吗?”
刘庄一愣,讪讪说道:“那……那都是父皇母后所赐,并非……”
阴丽华面上却露出了然的笑意:“有什么不同吗?你既然已经是她们的良人,自当为她们筹谋,安置妥当。一日夫妻百日恩,感情虽有浓有薄,但要彻底划清界限,谈何容易?”
刘庄默不作声。他和阴家表妹诸女感情尚浅,可有可无,尚参不透其中的牵绊与无奈。但阴丽华讲的许多道理,他又实在反驳不得。
阴丽华见他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便唤了人捧了水盆诸物来,亲自为他梳洗。又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玛丽一向热情谨慎,待人妥贴,又怎么冲撞你了?”
刘庄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讲什么才好。
阴丽华却轻轻一笑,笑声里满是了然。不知道为何,刘庄脸上便有些发热。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抓住人家姑娘的手不放?”阴丽华笃定地说道,“你这些日子看她的眼神一直不大对,母后早看出来了。只是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刘庄只觉脸上烧得不行,耳边传来母后阴丽华的声音:“这姑娘我瞧着倒好,不骄不妒,放到东宫去,倒也教人放心。虽说是妾生女,父亲又是获了罪的,可你舅舅说,只怕还是为你担了委屈。你父皇那里,莫要怕他。就是你表妹不高兴,也自有母后替你担着。”
“母后,你误会了。”刘庄定了定神,咬牙说道,“孩儿才没看上她。只不过她总想着撩拨大哥,孩儿才不得已教训了她几句,免得大哥笑话母后宫中尽出些张狂人。”
“这样啊。”阴丽华微微感到诧异,但是自家儿子这么说了,她也只好信以为真。
“你大哥的事情,你就莫要管了。玛丽想怎样,随她去便是。就算北宫嘲笑我不会管教人,我也不是担不起。”她秀眉微蹙,面带隐忧,“你大哥那个性子,你父皇和我都捉摸不透。明明心中想要,嘴上偏偏说不要,还不是苦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白首之约(一)
北宫寝殿之中。梳着少女发髻的素净妇人卧在床上,面色平和,同样穿着素净衣裙的马玛丽侍立在侧,目光温柔。
马玛丽望着面色平静的郭圣通,心中颇有感触。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真性情的女人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只怕是看不到来年的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