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日日寫信,卻又怕牽引她神思,勞累病體,只每月寄出一封,詢問她身體病情,給她講淮陰趣事,送她好玩珍物,幾頁信紙,滿是訴不盡的相思離愁。
每每得她回信,總要日日拿出,反覆研讀,知她一如自己般思念,便心中安定,情愫澎湃,恨不得策馬而返。
他本是端方君子,卻因她,變得猶如女子,耽於情愛。
冬去春來,漫長的三年總算過去,沈思言迫不及待的想要折返,他的昭昭也快到了及笄的年歲,他應親手送上賀她及笄的禮物才是。
車馬已然備妥,終於抵達洛陽之時,沈思年卻被請在外院歇息,因為府中正在籌備嫡女景昭的及笄禮,不宜請客進門。
沈思年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景昭,卻也知道禮不可廢,便在外院安心等待。
兩日後,景府來了人,是熟識,經常替景昭送信。
來人這次沒有帶信來,帶的卻是一紙解契書。
她要解除他們的婚約,她不要他了。
沈思年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怎麼可能呢,明明之前她還與他通信,她說她思念自己,怎麼可能突然就不要他了呢?
「你們娘子還說什麼?」沈思年拿著解契書,失魂落魄的問。
送信的小廝說:「娘子看了你的畫像,覺得郎君眉心紅痣過於妖異,娘子不喜,特送來解契書,此後郎君與她再無瓜葛。」
「就因為這顆紅痣?」沈思年近乎錯愕的撫了撫自己的眉心,反應過來竟是蒼涼的大笑出聲,「荒謬!我不相信!昭昭不會這樣對我的,不會!」
眉心紅痣是在他回到本家之後漸漸顯露出來的,一顆紅痣而已,怎麼就能引她對他厭惡至此,說出如此狠心的話來,簡直荒謬至極。
「我,我要去找她,對,去找她問清楚。」沈思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要出門,站起身時,身形卻剎那一僵。
他瞳孔渙散了一下,隨即低頭看去,左胸破了一個洞,有紅色的液體從那個洞口中翻湧而出。
他緩緩伸出手,想要把那個洞口給捂住,可鮮血卻源源不斷,流滿了指縫。
背後小廝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來自阿鼻地獄。
「娘子既然不要你了,那麼你的存在就會成為娘子的污點,污點只能被處理掉,安心上路吧!」
匕首抽出的聲音,沈思年口中也流出鮮血,身體失去控制,直挺挺的向後倒去,屋外的光影在眼中越來越小,小廝離開時丟了什麼東西在他身上。
閉眼的最後一刻,沈思年看清,是他送她的定情信物,雙魚佩。
碎了。
再次醒來,沈思年知道自己不是人,或者直接說他變成了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鬼,但他還記得生前的一切。
他恨景昭,他要報復。
他去了景家大宅,可是宅子仿佛有神靈庇佑,身為鬼魂的他根本無法進入。
在景府外面盤旋了幾日後他就離開了,他知道景昭每年冬天都會去燕山,所以故意在那裡等待,接近她,然後殺了她。
沈思年知道自己化作鬼怪之後擁有常人所沒有的力量,她身體本來就弱,經不起折騰,說不定馬車翻了都能輕輕鬆鬆的要了她的命。
但他卻鬼使神差的沒有選擇那樣做,心底有一個聲音促使著他想要問一問,當初她為何要那樣對待自己。
他下意識用幻術遮掩了自己眉心的紅痣,和容貌,又不知是出於何種心理,他把自己變得與生前的他有些許相似,他想看看她的反應。
她一定會很害怕吧!也是,做了虧心事,又怎麼會不害怕呢!
可她根本沒有看見他,所以他憤怒的去了她泡湯的湯池,生出了想要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