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样的,手里边的这只笔一下子变得重了起来。以前觉得稿子能印到杂志上是很神圣的事情,现在这种神圣的事情由我来做,这种感觉当然就不错。
我租住在猎德村,对,就在珠江旁边,这里小桥流水人家,河涌两边都是荔枝芒果之类长得青枝绿叶都很婆娑的树,每天一些闲汉三姑六婆什么的坐在河边的石椅子上玩牌聊天晒太阳,很有点清明河上图的意思,让人感到有点不爽的是河水,基本上不用加工就可以直接当墨汁练书法了。老板一天到晚催我搬到保利花园跟他住到一起去,说这样上班方便。但我不想过去。猎德村有很多自由文人。里面有打工记者,流浪作家。他们以猎德为家,做着各式各样你想象不到的美梦。很多如我一样的打工仔白天在宽敞明亮的高层写字楼里鲜衣华服对着电脑发呆,晚上则回到斗室小窝,躺在来回七八步都走不到的小单间洗下手脚爬上单人床上做个遥远而不太真实的美梦。初来广州的人,站在大街上,你绝对不会是想象不到这光鲜大街后面的风景的,就像面对一个风情万种衣着光鲜的女人,你一般不会联想到她身上的梅毒淋病和暗疮。城中村里面大部分绝对是外省来广州淘金寻梦的人。他们如工蜂一样,每天不知是为谁辛苦为谁忙,这里基本上没有一间屋子的产权是属于他们的。说得白点就是城市贫民窟。里面没有任何规划布局。走进广州任何一个城中村,如一座迷宫,鸡肠小巷深不见底,阴暗潮湿,这里没有一道干净的墙,没有一面明亮的窗,几乎每条巷子都是一线天,两边是四五层的民房,乱蓬蓬地挤在一起,一股霉气终年飘荡在每一个在里面行走的人的鼻孔里。
以前我以为只要杂志卖钱老板就赚到钱了,现在才发现老板把赚钱的希望主要放在广告上。老板自己不拉广告,他把拉广告的任务都交给了跟他一起租办公室的孙武。老板一天到晚的主要工作就是放在跟孙小武讨要广告费上面。老板曾跟我说他只要拿着每期杂志的封面上的美女跟标题给孙小武看看,就能从他那里搞到钱了。以前我以为只要杂志卖钱老板就赚到钱了,现在才发现老板把赚钱的希望主要放在广告上。江西佬的公司实际就是一广告拉P团,他手下一帮子全是他一个村的小姑舅子什么的,他们拉来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各种江湖游医发布的医疗广告,乙肝祖传良方性病专科门诊增高赌术秘诀什么的,这些广告十个有九个是骗人钱财的。不过孙小武现在明显是发达了,有车有房,他吹嘘说前两年拉P顺畅的时候,“老子一个人拉的广告就可以养活好几家*报刊杂志!”
我每天坐在里面努力地看稿校稿,作出一副勤奋工作的样子来,看得我头晕脑胀,没事时就翻他书架上的那些新书看,古今中外,大陆的香港的台湾的简体的繁体的正版的盗版的白的黄的黑的红的,还有《壹周刊》《东周刊》《知音》《家庭》之类的合订本,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本的内页都被人撕得七零八落的。没过多久老板买回了很多名刊的新合订本,要我直接从上命扒搞。并且要我扒的时候讲点“技术性”,就是对标题内容稍加改编一下,不要全盘照抄。我说:“老板,这不太好吧。”老板说:“现在广州的搞杂志的哪个不是这样?我又不是冤大头,为什么要出那笔稿费?”
老板基本每天都要来一趟,他不坐班,主要是在外头跑,我也不晓得他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我每天看见他要叫他“杨总”,他叫我“主编“,我们就是这样互相把对方当*叫的。杂志出来后老板拿着杂志胀红着一张酒精四溢的脸跟我讲:“老大,我发现了好多错别字。” 老板用铅笔在那些错别字上都打了个圆框,煞有介事地进行了更正,这让我当场就面红耳赤的。言下之意就是说:“你水平也就这个样哦,一个月给你1200块钱是对得起你的。”
多年后,走过五羊新城一个个书报摊,看见那些花花绿绿的打工杂志铜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