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8月7日,星期一,假期第一天
夏日晴空
我的名字,克洛蒂爾德。
自我介紹是起碼的禮貌,儘管我不認識你們,你們卻在讀我寫的東西。如果我沒記錯,已經是幾年以後了。所有我寫的東西都是非常保密的,絕對不可公開的。
不管你們是誰,我想都已經被告知過了。
鑑於我的謹慎,我仍想知道是誰在讀我寫的東西。
會是我的愛人嗎?那個對的人,那個我選擇了與之共度一生的人,那個在某個清晨,我首次顫抖著把我少年時期最私密的日記與之分享的人?
或者是一個渾蛋?由於我日後雜亂無章的生活,他無意中讀到了它?
…………
眼淚從克洛蒂爾德的眼角動人地滾落下來。字母,文字,每一行都完好無損,只有紙張的邊緣有些蜷縮,角落裡有些發黃,將她隱私的日記喬裝成了一本古老神秘的魔法書。有一瞬間,克洛蒂爾德感覺像是遇到了她自己,二十七年前的自己,就像是同一個故事中兩位擁有平行命運的女主角在最後一章里相遇了。
瓦倫向她投去一個自豪的眼神:
「是我救了它,媽媽。是我救了它!」
她們哭了。三個人都哭了。
一隻胳膊攬住了她的腰,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胸部下方。
弗蘭克。
她轉過身來,撫摸著丈夫的身體,把頭靠在他身上。弗蘭克可以把這理解成一種溫柔的姿態,但她只想從他的肩膀上方望出去。
奧萊麗婭蜷縮在納達爾敞開的風衣里,小鳥依人。
克洛蒂爾德慢慢地將筆記本貼在她的心口上。
66 2016年8月27日,12點
麗薩貝塔,很有興致地觀察著阿卡努農莊裡的人群。正午的太陽炙烤著這些身著盛裝的人,每個人都想找一個遮陰的角落躲著。沒人找得到。他們都被耍了。卡薩努會喜歡的。
他一直都討厭某些科西嘉人樂於在喪禮上營造的悽慘氣氛,穿著黑衣的女人們唱著lanti和voceri,傳說中可以趕走死亡的歌,關上死者屋子的窗簾,在鏡子前掛上床單。卡薩努在自己的葬禮那天絕對不允許這樣,麗薩貝塔答應過他。
她遵守了諾言。
但卻沒法阻止人群的到來。
擁擠、好奇、沉默的人群。麗薩貝塔看著他們汗流浹背,想像著汗水在他們腳下形成水塘,衝出一條水渠,流向地中海。
阿卡努農莊的院子裡一厘米的陰涼地方都沒有。
人群等待著,快被烈日炙烤化了。
農場的院子變成了一個大烤箱,人群都被困在裡面。好像科西嘉島在實施報復。
慢慢地,非常慢地,人群開始向前移動。
棺材在最前面,由奧索、米迦勒、西蒙尼和托尼奧,最親近的幾個表兄弟抬著。其餘的出席者一個接一個地,就像沙漏的沙礫一樣,跟在後面密密麻麻地走出農莊,沿著連接海濱懸崖的小路,最終到達馬爾孔墓地。仿佛是一隊沒有盡頭的黑色毛毛蟲,正在緩慢地爬行當中。狹窄的小路沒法並排站超過兩個人,沒法保持距離,也沒法呼吸。總長度為三公里的送葬路上,只有靠近海邊的最後一公里,才會有一些靦腆的海風,讓這一路的行走稍感輕鬆。送葬的隊伍一路延伸,棺材已經到達了馬爾孔墓地,最後面的人們還在阿卡努火爐里。
在無名的人群中,所有人都等待著,為了消磨時間,你可以在人群中找到一個省長、四名議員、七名科西嘉議會成員、科西嘉狩獵聯合會主席、地區自然公園經理……是的,卡薩努的科西嘉在報復。這些貴賓的級別越高,就越愛穿緊身的襯衫,扣著外套的紐扣,踏著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