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紅大學出來,立刻考入政府機關,扶搖直上,已升到總管級。
三兄妹當中,際遇最差的反而是一民。
可是他不象是不高興,在他小天地里悠然自得,一早起身上班,天黑了才回家,如此這般,十多年過去,對於妻子的-嗦,孩子的頑劣,他視若無睹,聽若不聞,大抵認為人全不過是這樣,無謂浪費氣力去抵抗命運的安排。
大嫂老覺得整個季家偏心,無論什麼都輪不到一民頭上,兩個姑奶奶好吃好住,收入大把,又是單身貴族,搞移民就批准,事事順心,她氣激之餘言行舉止益發毛燥起來。
「大哥的孩子……到我家裡,爬上沙發,竟把整張百葉簾扯將下來,拆屋似,頑皮甚,不知象誰。」
一青大笑,「不是象你嗎,大嫂的口頭禪是象姑姑,孩子一有什麼不對,便象他們的姑姑,」還是笑,「推卸責任到這地步,匪夷所思。」
一紅說;「算了,十多年來證實了一件事,我們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們。」
「那也不值什麼。」一青嘆口氣,「一民喜歡她不就行了。」
「你覺得一民喜歡她嗎?」
「有什麼事,他准幫著她把你我攆出屋內。」
「一民是個懦夫,從頭到尾不曉得爭取。」
一青對大哥也沒好感。
有趟子她在家找一雙獍皮平跟鞋,每間房間的床底都找上千百遍,問完又問,沒有人見過。
終於母親暗示是鍾小姐穿走了。
一青氣結,同一民說:「穿走不要緊,說一聲,免我浪費時間混找。」
誰知一民冷冷說:「你有那麼多,少一雙有什麼關係。」
一青一聽就呆住了。
這是什麼話!
把人家的東西占為已有,不問自取,還理直氣壯,振振有詞,倒轉胡來黑白講,怪受害人小器!
這個人還能理喻?還有什麼兄妹之情,一葉知秋,從此不必多說。
所以一青從來不理一民的事。
此刻她感慨萬千,「真沒想到當初穿走人家舊鞋的小女生今日可抖起來了。」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寧欺白須翁,莫欺少年窮。」
一青仍然說:「這個社會充滿傳奇,這樣一個女孩子如何抖起來的,真令人敬畏。」
「你我在這十多年間也進步不少呀。」
但是季家姐妹是一步步向前走的,安步就班,小心翼翼,終於走到今天地步,她大氣都不敢透一口,不要說是追跑趕跳碰了。
一青說:「弄得不好,她就是我上司的太座。」
一紅笑,「千萬不要到大學去任職。」
當下兩姐妹盤點一下數目,房子賣掉了,兩人可分多少。
這是她們祖母近半個世紀來的財產。
老人家生前鐵石心腸,無論哪個子孫有急用,硬是佯裝不知,隨得他們去張羅。
一青一紅倒是從來沒聽父母抱怨過,隨得老太太獨門獨戶過日子。
只有一次,一紅聽父親說:「放心,她不會捐給慈善機關。」
果然沒有。
季家不是大家庭,人口再簡單沒有,但不知恁地,只要有人就有紛爭。
一青老覺得兩姐妹隨便哪個一結婚,感情也勢必疏遠。
大嫂老在背後抱怨季家有兩個老姑婆,專門虎視眈眈等分家產。
一紅說:「這下子她一定氣得不能言語。」
「要不要撥一筆款子出來給兩個孩子?
一青說:「我願意負責大侄的大學學費。」
「我出老二那份。」
「沒有用,她一樣要怪祖母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