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未有转身,临窗而立的纳石失长裙将她的腰身勾勒得极纤细窈窕,单看背影,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今年逾四旬的老妇人。
说了那句后,她的背影静默了片刻,语声才幽幽传来,“哀家是突斯长公主。烈儿的舅舅继位时候才八岁,我不放心便一直未招驸马。待是十九岁生辰时,先帝亲来突斯求亲。他奏了七种乐器为我恭贺生辰,皇弟问我喜不喜欢?我没说话,他又送了银箔为底,金缕为字的一张银箔纸上来,上面是一首诗一,‘银笺别梦当时句,密绾同心苣。为伊判作梦中人,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哀家的闺名,便唤作真真。皇弟再问我时,我点了头。三月后,我和亲西胡。大婚之时,他同我说,此生此世绝不负我。那时,他还是西胡的二皇子。他也一直待我极好。大婚后,我两年未孕,他也未纳新人。原本府里的侍妾,也未有子嗣诞下。我心里也难过,他安慰我。后来,第三年,我才有孕,生下了安儿。他视若珍宝。安儿出生后,皇位也到了紧要关头。虽有我皇弟和舅舅的出力,却还是不够。那时,有个部族的族长想投靠他,遣人向他透露的意思。可那族长却有一个待嫁的女驳…他同我笑着提了一下就没再提了。我想了三天三夜后,亲自上门去提了亲。
一月之后,皇子府便多了一个侧妃。侧妃纳礼那天,他抱着我说,他此生真正喜欢的只是我,他日若登高位,定不相负。这是第一个侧妃。后来,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太后的声音很淡,明思却听得心里莫名发凉。她不明白太后怎会突然同她说起同先帝的这般隐秘旧事,可既然都说到了这里,她也大概能猜到后来的故事了。
太后停顿了须臾,望着窗外的的目光轻轻往上抬了抬,目光似穿过了苍穹,抵达了不知名的一处云端。
“第一个的时候,心里很痛,却还是要笑着劝慰。”太后的声音淡淡带笑,此刻听着却似无谓,“后来,就没那么痛了。不想笑的时候,那就不笑。再后来,他终于登上了那个位置。他的确给了我天下最大的荣宠,但凡我喜欢的,不消说,都会送到我宫里。可宫里却越来越多人了。因为这个皇位来得不容易,即便是上了位,也未必能安心。岚氏、莫氏、李氏…很多很多。坐上了这个位置有个好处便是,皇子府只能容四个侧妃,而这后宫里,可以有无数的妃位嫔位。我慢慢也就习惯了,不想看的事情就不看,不喜欢听的事情就不听。我生了安儿后也一直未再有孕,他自然需要更多的子嗣。他还是待我极好,可我却不像原先那般看到他会欢喜。宫里的事情我也不爱听,后来大家也不在我跟前提起。就这样到了四十岁生辰,他亲自为我操办,事事亲问,好像我刚则和亲过来的那几今生辰一般。我看着,心里也就想,都二十年了,他还能这般,那就算了吧。生辰那日,宫里所有的后辈都来了,坐在那高高的椅子上,我忽然才发现,他竟然有十六个儿子,八个女儿。而这二十多个里头,只有一个是我的亲生儿子。那一晚,我早早就退了。他陪我回寝殿,我不想见他。他约莫也猜到了,他同我说,他一定再给我一个孩子。他说,他的第一个孩子是我生的,最后一个也会是我生的。他还说了许多,我都忘了。后来,他便一直宿在我宫里。没想到,半年之后,我真的再次有孕…这…
太后停住了口。
明思却默然。
听到这里,也不用太后再说下去,她能全然明白了。
荣烈是先帝荣照的最小的一个儿子,却不是最小的一个孩子。在荣烈之后,还有一个小他八岁的妹妹九长公主荣眉…
太后的头发是染色的,在四十多岁时就白了发。算时间,那说不定还是荣眉出生之前。也就是说,在荣烈出生后也许没多久太后便青丝渐染霜…
是失望吧,不断续失望,最后到心灰绝望,青丝便成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