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了匹花马,提了柄关刀,正唾沫飞溅、眉飞色舞地对自己那帮闹哄哄的部下们叫嚷着些什么。
“程将军在说什么?”克根木的华语并不好,侧脸问威利道。
“他说,粮台告罄,所以这次仍然要欠半个月的饷,不过他许诺攻下苏州城后,可以不受约束地掳掠三天。”威利脸上一脸的讥讽:“虽然这是个很粗鲁的鼓动方法,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些对于他那些头脑简单的部下而言,还是非常有效的。”
“肃静!”
戈登冷峻的声音随着他的马蹄声迅速掠过队列,又很快随着战马驰去。
“嘘~”克根木轻轻吁了口气,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威利:
“那你还等什么?”
“长官,您的意思……”
克根木有些不耐烦了:
“先生,你在中国服役时间更长,似乎不需要我来教导你罢?难道程将军的部下是中国人,你我的部下,就不是中国人么?”
娄门外,石垒密密匝匝地错落在河汊道路之间,无数面五颜六色的太平军旗帜在晨风里招展着,石垒后不远处,古老的苏州城墙黑黝黝地横亘着。
“这么多黄旗,看来城中老贼甚多,阵垒布置甚密,此役殊为不易啊。”提督黄翼升凝望半晌,掂着千里镜,倒抽了一口凉气。
“黄军门,你怎地长贼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贼人官多兵少,旗子越多越打不得硬仗,你且歇歇,看俺老程冲个头阵!”
程学启轻蔑地朝娄门方向啐了一口,关刀一举:
“孩儿们,给我……”
“慢来。”黄翼升一把拦住,笑道:
“你这老程,总也不长个记性!抚台老大人的话难道忘了不成?这洋人虽看不入眼,他们那些洋炮,攻城就是管,不服不行,咱们淮军本钱小,只顾拼个痛快,拼得没了香火,难道再回头去曾九老营里喝稀饭不成?”
程学启黑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嘿,我老程就管打仗,这些大道理,还是听军门的没错。”
黄翼升再不多言:“来人,速去敦请戈登戈镇台洋炮助战!”
此刻,那位戈登戈镇台,正伏在一处野战工事的后面,对着密位仪,仔细地计算着什么。
“没有独眼龙周文嘉的红旗,”雷纳德放下望远镜,“不过叛军的分部很密集,看来是集中了许多有战斗力的单位。”
戈登抬起头,若有所思:“嗯,太密集了些,这个对于现代战争是个不小的错误,而且中国人为什么这样喜欢用石头筑垒?我们加农炮和臼炮炮弹崩落的碎石片,将是那些守卫者最可怕的死神。”
雷纳德摇摇头:
“我不能不提醒您,长官,我在日本多年,对东方人的战法还是有一点了解的,他们不太重视技术,的确是事实,但他们的头脑里永远都会冒出让我们大吃一惊的古怪战法,我们所看见的,也许不过是表象罢了。”
戈登沉吟道:“嗯,也许……”他忽地瞥见腰插令旗的报马从淮军的阵地上疾驰而来,立即打住了话头:
“不必讨论这个话题了,皇家海军刚刚借拨了四十六门大炮,现在我手里不但有三十二磅和四十磅野炮,还有六十八磅加农炮和一百一十磅臼炮,就算对面不是石垒而是铁垒,我们也能把它轰成一片坦途的。”
“轰!轰!轰!”
随着戈登一声令下,掩蔽在塘河护堤后的加农炮、臼炮几乎同时怒吼起来,游弋在水面上的几艘战轮,也纷纷发炮助战,对面石垒登时被一阵石块摧崩坍塌之声、和冲天而起的腾腾烟炎所笼罩,五颜六色的旗帜也被爆炸的气浪掀起,又蝴蝶般四散飘落开来。
“野炮,三十二磅、四十磅榴弹,减装药,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