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來看著前方,視線有些模糊。
他還記得上一次,這條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他一個人走著,四周是兇猛浪濤扑打,身後是鞭子重擊,然後他仰起頭,看到了那個女孩兒站二樓的窗邊。
然後那個女孩兒衝下來,展開手擋在他身後。
「且慢!」
謝燕來閉了閉眼,雖然她後來去見了謝燕芳,雖然很多人說那女孩兒有所圖謀,他也這樣說,他也相信,這件事對那女孩兒來說,的確能有所圖。
但他知道,不管那女孩兒事後籌謀了什麼,那一刻,衝出來的那一刻,她就是為了護著他。
謝燕來睜開眼,抬頭看,二樓的窗邊有女子們的笑聲,但她沒有在其中,但是,她依舊護著他。
第十七章 落子
棋子在棋盤上落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聽完僕從講述的謝七爺也在同時將茶摔在地上,白瓷碎裂清脆。
「皇后她什麼意思?」他回頭道,「我們謝家的人,輪到她插手?她多管什麼閒事!」
謝燕芳端詳著棋盤,道:「怎麼說呢,燕來是謝家的人,但現在又不全是,入了邊軍,所以一半也算是皇后娘娘的人。」
他再次落子,聲音與棋落聲相和。
「我們要壓燕來的聲名,皇后要揚邊軍的聲名,所以這件事她插手也理所應當。」
「她——」謝七爺豎眉要說。
謝燕芳捏著棋子的手指對他擺了擺,提醒:「皇后。」
那個楚氏女已經不是先前的小女孩兒了,三年過去,楚岺不在了,她這個皇后之位坐得穩穩。
靠她自己。
先前謝燕芳就提醒過他們,不要小瞧這個女孩兒,把她當做獨立的一方,謝七爺嘴上答應,其實心裡沒當回事,但現在麼,親眼所見親自感受,不得不承認。
「皇后她心思難測。」謝七爺道,「她抓著陛下,我是覺得她手伸得越來越長,也始終不肯跟我們親近。」
謝燕芳將手裡的棋子落下,道:「七叔,你別想那麼多,我們都是陛下的親人,這就是最大的親近,至於燕來,這件事鬧起來就足夠了,把他關在家裡還是如何,沒那麼重要,皇后要他去,就去吧。」
謝七爺無奈應聲好。
謝燕芳又安慰他:「我一會兒去見皇后,畢竟燕來是我們家人。」
皇后讓謝燕來向陛下請罪,他作為謝家人應當也去。
謝七爺笑了笑:「有你在,的確不是什麼大事。」他又皺眉,「我就是覺得,本來掌握中的事被意外打亂,很是惱火。」
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謝燕芳道:「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不過,也不可能永遠不如意,就像這棋局,明明暗暗,但用心慢慢走著走著,我這邊還是重歸明朗——」
謝七爺轉頭看棋盤,有些好笑。
「你自己跟自己下棋,論什麼輸贏。」
輸贏不都是自己嘛,聰明人總是奇奇怪怪的念頭,謝七爺也見慣了,坐下來自己重新斟茶,聽著謝燕芳落子。
「話說回來。」他說,「皇后為什麼護著謝燕來?為了邊軍,她可以換個人啊,邊軍又不是只來了謝燕來一人。」
他說完這句話,耳邊沒有謝燕芳說話,也沒有落子聲。
謝七爺轉頭看到謝燕芳捏著棋子,一手支頤,眼神專注看著棋盤——
跟自己下棋也下痴了,謝七爺搖搖頭沒有再說話,將茶一口喝了,不再打擾謝燕芳下棋之樂,起身離開了。
亭內安靜無聲,一陣風來,卷著花瓣飛舞亭中,落在棋盤上。
謝燕芳將棋子落下,撿起花瓣。
「是因為她喜歡他。」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