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到了里间,燕生看到纪福肥胖的身躯靠在一个大锦枕上,脸色十分苍白,一条翠绿色的被子搭在上半身上,却把两条腿露在外面,那左腿的腿肚子肿得像馒头一样高。“纪叔,”燕生也忘了见礼,直接走到近前,关切地说,“您这伤怕是感染了。我看,要用刀片挑开毒痈放血才行。”“嘿嘿,”纪福咬着牙干笑了两声,说:“我倒忘了,你这混小子还懂些医术。”这时,跟着进来的纪英在一旁连忙说道:“我说去请同仁堂的大夫,他非不肯听。你说这么严重下去,可怎么得了?”燕生感到奇怪,总管纪福可并不是一个讳疾忌医的人啊!不等燕生说话,纪福皱着眉头,很不耐烦地看了儿子一眼,嘴里骂道:“老子的事情,要你来管?说话也不动动脑子,尽说些废话!”当着燕生的面,纪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气呼呼地冲出房去。
纪福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才睁开眼对燕生说:“你快请坐。刚才真是让你见笑了。这个纪英啊,我都不知道要为他操多少心!”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燕生赶紧说:“哪里的事,纪英可不像您说的那样。”他继续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性子我最了解。虽说顽皮些,但脑筋是极聪明的。他现在跟着傅三叔在账房里学本事,我就常听他老人家夸他哪!”燕生并非有意在纪福面前吹捧纪英,而是纪英这些年的努力在安府上下人等中有目共睹。众所周知,也就是纪福一人对他的要求严苛一些。纪福似笑非笑的样子,旋即又叹了口气,道:“说句心里话,我们纪英可比不上你、傅诚,甚至还有良玉那小子。据我看,唯一能胜过你们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家境好些,有我这么个老爹撑着。你瞧瞧,二爷何曾把纪英放在过眼里?不过就是看在我这个老奴才的薄面上,赏他一口饭吃罢了。”“纪叔,您言重了。”燕生好心劝慰,却隐隐地听出他这话中有些怨愤的意思。他起身告辞,不料纪福一把伸手拉着他,说:“几个小子中,你虽命薄却心肠最好。我只是猜不透,当年你明明立下军功,却为何不讨朝廷的封赏?难道这辈子你就心甘情愿地在安家当个小马倌?”“这都几时的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做什么?”燕生避重就轻地说,他甩开手臂,挣脱出来,道:“燕生只是个凡夫俗子,没什么本事,安心养养马,挺好的。”燕生拱手作揖后,大步流星地出去了。纪福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才忍不住□□起来。屋里的丫头赶忙出来给他换药。纪福费力地坐直身子,心中恨恨地想:要不是仗着二爷的恩宠,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能捧上翠云楼的头牌姑娘?鬼才相信哪!
纪英站在院子中央,赌气似地踱来踱去,几乎把地上的草叶都踩了个遍。突然,有人从背后一下勾住他的肩膀,说:“别和你爹计较了。他正在生病哪。”纪英一回头看是燕生,脸上才稍稍解了气。他素来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少爷脾气,心里有话,脱口而出道:“他还不是为了钱?命都不要了,哪里还顾得上我的体面?哼,硬拖着伤腿不让大夫瞧,说什么多病一日,就多收一份礼……你说说,这还像话吗?”燕生听了,暗暗震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此刻,纪英也意识到刚才自己说得太直白了,脸上顿时浮出尴尬之色。燕生什么也没说,只拱了拱手,便转身而去。
☆、(十四)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湛蓝的天空下,长城就像一条盘旋的巨龙,横卧在长满了苍松翠柏的山川河谷之中。极目远眺,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方形的烽火台彼此相连,由近及远,一直延伸到苍茫的天际。忽然,从笔直的驿道尽头奔出两匹白马,各自负着一个人,一路向北,直到蜿蜒曲折的城墙下才停了下来。
两个人分别从马背上下来,都是一身骑装打扮。安俊许久没有亲自骑马了,只觉得腰腿有些沉重。他回头一看燕生,只见他正给“珍珠”喂食,不由得笑道:“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