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
到現在才看清楚,他的西裝是深藍的。現在他還可以站在街上,個月之後,恐怕會圍上一堆影迷了,至少有人指指點點,不會放鬆他,他會不會想念如今的自由?
「就這樣走一下好不好?」我問:「空氣難得新鮮。」
「好好──你不怕淋雨?」他詫異的問。
「不怕。」我說:「只怕導演現在窮找我們。」
他低下頭笑了。我們一直走看,雨很細。
「以前幹什麼?」我問他:「念書?」
他看我一眼,「別笑我,我是修機器的。」他伸出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我點點頭,欣賞他的坦白。
「我父親開一家小小的車行,我跟他做一輩子,也沒出息。」
我抬頭:「做明星會有出息?」
他猶疑了一下,「至少他們給我的薪水不壞,而且他們說我會有揚名的一天。你也這麼說。」
「是的,我沒有騙你,我見過太多的明星,誰該紅,誰該不紅,總有點分數。不要見怪,你不像車行出來的。」
他興奮,「我希望好好的干一干。」
我不出聲。這是一項賭博,他贏的成數很高,但是吃這種暴起暴跌的偏門飯,還比不上守著一家小車行穩,現在跟他說,他死也不會明白,將來明白了,又來不及了。凡世事多數這樣,如今他名利心織,再潑幾盤冷水,也是徒然,我還是省點唇舌算了。
雨忽而之間大了起來,我與他並沒有急步奔,他只是指指前面有遮蓋的地方,我們走到屋檐下去。
他說:「這層樓就是我的家,要上去看看?」
我詫異問:「這麼近?」這附近都是中上級的小型住宅。
「是。」他聳聳肩,「公司為我準備的。」
電影公司就這樣,把好好的年輕人拉過來,像買了一樣道具,塞進什麼模子裡,就定個什麼型──誰是玉女,誰是武后,誰是影帝,誰是巨星,出盡法寶,不過是想撈幾個錢,不過總算互相利用,倒也公平。
「你一個人住?」
「是。」他說:「我會煮咖啡。」他春著我,「請你喝?」
我笑了,跟他上了樓,他住第十一層,小小的一房一廳,布置可以說豪華,然而其俗無比,卻也不會比一般明星住宅差到哪裡去,公司待他是優厚的,方導演有功。
他沒一會兒就捧出了咖啡,餚來還真有一手,另外遞過來一條大毛巾,坐在我旁邊。
我抬頭,「幹嗎?」我問。
「擦擦頭髮,都淋濕了。」他說:「當心傷風。」
他做得這麼自然,我一邊用毛巾擦頭,一邊就呆住了。
他問:「當記者,也很忙吧?」
「嗯。」我答。
「沒見你之前,導演說起,我還以為你七老八十的,我看過你寫的文章。」他說得很孩子氣。
「不敢當,可不就七老八十了。」我笑。
他脫了外套,裡面一件米色的麻紗襯衫。恐怕是他導演的傑作,教他穿,教他住,教他做人,教他做戲。
「你不會笑我吧。」他又伸出了手給我看。
「為什麼要笑?這是勞力。」我說:「勞力操飯吃,可貴。」
「導演叫我說是練功練成的。」他天真的說:「不准再提車行了。」
我笑了,「為什麼不對我這樣說?」
他皺了皺眉,「你與他們是不一樣的──我見過另外一些記者,你不一樣。」
「這算恭維?謝謝。」我伸出了手。
他與我握握手,放開了。他的手強而有力,與他織致的臉不配。
我問,「你認為值得?由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