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说:“当底肥就得大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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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担儿又在街里敲锣了,他敲着锣,他不喊要人们到茂盛店去,他只喊着一句话:“哎——能走的都走!能走的都走!”他的锣声急迫,喊声也急迫。笨花的村人听糖担儿喊话已经听出了经验,糖担儿的喊也就不必多�嗦。他一喊“能走的都走”,这是日本人又要来笨花了,这“来”就不是一般的来。
糖担儿敲着喊着到了向家巷,在西贝家的门口,他看见了西贝家的大车。车上套着一匹大骡子,西贝牛和家里几个女人都坐在车上。骡子硋着蹄脚?熏急不可待地要起步,大治手捉缰绳呵斥着骡子,就不许它动弹。西贝牛盘腿坐在车前盘上,弯曲的腰使他的胸口几乎挨着了盘起来的腿。西贝牛很老了,已经老得不能下地耕种,只对攒粪还经着心。在家里,他常常嚅动着牙齿已脱落光的瘪嘴,指使家人把粪攒到该攒的地方。家人听不清他的话,可谁都知道他这是又叫攒粪呢。
西贝的邻家向家的人,刚才也在催促西贝家快走,可偏偏西贝家的车就是走不了。现在糖担儿又在催促他们,急得西贝牛拍打着车辕对糖担儿说:“唉,我那村警啊,别忘了我还有个孙女哪!”糖担儿知道西贝牛的孙女梅阁,那个“半病势痨”的,心里只有主耶稣的闺女。原来西贝牛是决心要把孙女装上车的,正让二儿子小治去院里叫她。一会儿,小治从街门里出来了,手里提着他那杆长筒火枪。小治身后还站着西贝家的残疾人西贝二片。西贝二片用一条腿蹦到车前,扶住车辕。小治就对车上的人说:“没用,没用,白劝,白劝。”二片在车前车后一阵蹦跳,不停地还朝门里张望。糖担儿听懂了,小治说的是梅阁,西贝家的车走不了,都是因为梅阁不上车。糖担儿没有再作规劝,他还要把锣敲到前街。他只对西贝牛说:“再去叫叫孩子吧,能走的都走。”
糖担儿敲着锣往前街走了,西贝一家人,除西贝牛没再下车外,又都轮流去叫了一遍梅阁,梅阁还是不出来。她只对家人说,她的事谁也不要管,“只有一位真神就是我救主,我信他听他话我的主耶稣。”梅阁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西贝家在无奈中将梅阁留在了家里,全家人这才上车出了笨花。大治把车轰赶得飞快,不多时就追上了东去的乡亲。小治把那杆火枪顺在车厢里,不时扭头朝笨花方向看看。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车上还少一个人,便是西贝二片。二片那神出鬼没的做派是很难引起家人注意的,刚才他在车前车后一阵跳来跳去,家里人谁都以为他是上了车的。可是他没有。赶车的大治只注意到小治带了火枪,却没有带上他的火药和铁砂。小治有个专用的火药箱。大治只对小治说:“枪药这物件可别落到日本人手里,还以为咱家通八路,给八路造地雷呢。”小治用火药打兔子,八路用火药造地雷造手榴弹。经大治一说,小治这才想到自己的大意,但再回家取火药为时已晚。
西贝家没有人注意二片的不上车,就像平时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一样。西贝二片在西贝家就像一股闪电,一闪有了,一闪又没了。当你还满以为他在西贝家的哪间屋里呢,也许他正在大花瓣儿屋里。
大花瓣儿对二片的约法三章,很是令二片不解,他想,他妈大花瓣儿,多少人往你身上上过呀,怎么唯独我不行?逢这时他就想起他的那条腿——也许大花瓣儿在想,像你这一条腿的人“办事”,能把“事”办成个什么样?其实西贝二片也常想:也是,像我这一条腿的人,能把“事”办成个什么样?歪歪扭扭的。一想到此,西贝二片就止不住一阵阵悲伤。他跳跃着,从大花瓣儿家出来,闪电似的在套儿坊一阵穿行,看见人只当没看见。在街上,他看见畜生们的交配,心想,我还不如猪、羊呢。
当西贝家的人在家里看不见西贝二片时,西贝二片或许正躺在村西苇坑里。这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