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鸢瞥一眼身后的晴阳,乖巧地摇头。
“那就是对我没信心了?”
凌鸢居然顿住,不置一言。
沈嵁始终表现得平静,面上不露苦色。他问凌鸢:“你看着我,觉得眼下我是怕,或者不怕?”
凌鸢直直望着他,脸上布满忧惧。
沈嵁轻叹:“也许一个死过许多回的人所表现出的安静,在你看来不过是一种消极的面对。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好不好?我此生至今,在遵守承诺方面还从未失信过,少当主敢与我赌吗?”
凌鸢犹是不声不响,眼神木木的。
“就赌这条命还能看见明日的晨曦。赌吗?”
凌鸢居然止了哭,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沈嵁拍拍她湿冷的面庞,好声嘱托:“去将腿伤治一治,洗把脸,最好能睡一会儿。睡不着就把今天的字写完。金刚经,书体自定,沉下心去写。”
凌鸢又点一下头,却坐着没有动。
“站起来豆蔻!自己走出去。如果你还当自己是少当主。”
少女抬眸怔怔地望着眼前人,须臾,真的撑着榻沿儿颤巍巍站了起来。她不再哭泣,也不再恳求,唯将沈嵁的手一握再握,珍而重之地放回榻上,随后蹒跚离开。
凌鸢愿意等。而屋内的兄弟二人,性命交托,破釜一搏。
是夜,父亲推门进来。凌鸢自案前抬起头,执笔的手僵硬地悬在纸上,端详着父亲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小心翼翼问他:“忙完了吗?”
凌煦曈晓得她问什么,点点头,走过来矮身蹲下,露出一个疲惫也放松的笑容:“都好啦!”宽厚的大掌按在她脑后,再加一句,“越之没事,睡着了。”
凌鸢眼眶红了,倾身紧紧拥抱父亲,笑得哭出来。
事后每每说起当日,晴阳背上总一阵一阵发冷,头皮麻炸。
“娘希匹的,那么大块肉叼去了,叫我怎么缝啊?伸手先摸着肠子,都漏了呀!剪一剪洗干净能炒大半碗。”
听这话,他亲生的龙凤胎立即五官扭曲,各自打了个哆嗦。凌煦曈气得跳起来勾手勒住他脖子,狠狠啐他:“大爷的,不恶心人会死啊?孩子跟前说这个,我替你姐打你个跪地求饶!”
晴阳半真半假地嚷嚷:“哎呀,卸磨杀驴啊!手艺人辛苦没饭吃,还要被土豪恶绅暴力摧残,简直生无可恋呀!”
“你无可恋、无可恋、无可恋——”凌煦曈竟抄了折扇抽他大腿,“谁放下柳叶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子还恶、恶、恶?!白给你打下手,特么老子腿都站肿了!”
孩子们看着这出洋相的场面捧腹大笑,凌鸢则全无心思搭理,只端着药,一勺接一勺仔仔细细喂给沈嵁。
良药苦口,这亲兄弟开的药更是苦比黄连。饶是沈嵁一贯硬气,多喝几口也是苦得皱了眉。凌鸢便不逼他,把药搁下,笑道:“再凉一凉,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去。”
沈嵁抿着嘴完全不想说话,径自点了点头。
一旁晴阳闹得兴头上,逮着机会可是要促狭一番兄长,勾唇坏坏一笑,说:“苦点儿好!这可是散瘀的,回头记得拿个盆吐啊!”
沈嵁眼底瞬间划过一道寒芒。
晴阳浑不在意,还叫嚣:“瞪什么?谁叫你伤那么重?瘀血排出无非就是上下走两头,要么呕出来要么拉出来。哥武艺好,外头拼命伤得多了,应该很习惯啦!”
听这话冉云都受不了,扶额哭笑不得道:“你今儿说话怎么全是恶心?仔细大家伙儿吐你一脸!”
晴阳哈哈笑,继续不着四六嚼戏言,逗得满屋子里骂中带笑。再看沈嵁,倒是不声不响端起床头的药碗,仰脖喝了个干净。
晴阳又看见了,假惺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