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沈嵁正向自己走来,忙摆出防御的姿态,告饶:“别别别,哥别打我,我可是伤员!”
沈嵁抬手,落得很轻,替晴阳掸去衣衫上的灰。
“好好养伤,勿乱跑。”
晴阳揉揉鼻子,孩子样笑着:“没事儿的哥!”
飞扬的青春在年轻的脸庞上洋溢,不见了上一年见面时的阴郁低落。沈嵁不确定是怎样的际遇治好了晴阳的病活了他的心,他只是高兴,高兴得想不出话语来表达,唯有望着晴阳,每一丝灵动的表情都舍不得遗漏,望进眼底烙印在心里,记住此时此刻。
笑声随着讲述时时飘散在屋内,爽朗明媚,是脆的,亮的。
沈嵁用心地看,仔细地听,每一段故事,每一个人,都是晴阳的经历。他要当最好的听众。
可突然,晴阳就不说了,笑容也凝固了。他晶亮的眸子里爬上了慌乱。怎么了晴阳?
“怎么了哥?”
晴阳问了同样的问题,手伸过来,揩了揩自己的面颊。
“哥你怎么哭了?”
沈嵁回神,抬手摸了摸眼角,旋即垂下头去。
“哪里不舒服吗?”
沈嵁摇头。
“家里出了什么事?”
沈嵁还是摇头。
晴阳不问了,他懂了,于是又努力笑起来。
“哥,今天住在馆子里吧!住我屋。不急着走,等忙过这几天,等等我。”
沈嵁猛地抬头,眼中有莫大的欣喜。
“抱歉哥,让你等了这么久!这次不会食言了。带上我,我们一道走,一道回家去。”
晴阳笑得多好呀!跟他的名字一样旭日初阳。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是我哥。哥!”
此刻的晴阳蹲在池塘边望着一池冰雪发怔,口中呢喃:“我回去了,可又离开了。说要跟哥哥姐姐们一起闯江湖,去见识天地浩大。哥放我走,他说服爹娘放我走。这一走,又是几年。等我娶了槐真,回到浙南安家,那时起,哥大概是真的绝望了!他明白我不会回去,永远不会真正回到沈家当一个少爷,继承爹去做本家的宗主。”晴阳把脸埋进衣袖里,讲话声音闷闷的,“姐夫说得对,我一直在骗大哥,我没有良心!”
凌煦曈站在他边上,眺望远处空旷的雪景,很是慨然。
“其实我也没有资格说你的不是,毕竟那时候怂恿你留下,带你去杀去死的,正是我们。爹说爷爷很小的时候教给他一句话,不要相信血缘背后的亲情,而是去找到自己可以信任的人,让他们成为兄弟手足;家不是继承来的,自己的家必须由自己去建造,而家里的人,就都是亲人了。我们必须守好亲人,保护好你们,这才是我们被称为当主的意义。小时候起我就恪守这个意义,去结交去相信,想跟爹一样拥有九曜星君那样多的好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可我忽略了一个本质,不是所有的血缘都是假的,并非一切的亲情都功利。对于你和越之,我做的太残忍了。我该劝你,不,是逼你回去的!逃避只会让问题变得更糟,糟到我们差点儿失去弥补的机会。”
晴阳很难过,凌煦曈也很难过。忆过往思旧事,以为如今的安逸足以掩盖曾经的怆痛,但伤疤总是留在原地的。不去揭开,它就好看地结着,貌似坚固。实际轻轻一剥就疼了,血了,再次伤了。
“我哥他,会原谅我么?”
晴阳讷讷的问,人依旧蹲在地上,远远看着像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
凌煦曈垂眸瞥他一眼,呵笑一声:“他连我都原谅了,不是么?”
“原谅姐夫?”
“三年前,是我逼他的。逼得他又去死一遍!”
晴阳抬起头来,与凌煦曈对望一眼,苦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