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鸢默了默,幽然轻叹:“人生匆匆一甲子,日子真是不等人呐!”
“噢?”凌煦曈眉眼冷淡,“你嫌越之老了?”
凌鸢几乎喊起来:“才没有!”
“最好是没有!你们的年龄差距一直都存在,当初爹就提醒过你,你也信誓旦旦说绝不后悔。这才两年,爹不希望看见你是一个食言不专,反复无常的人。”
“都说没有了!”凌鸢显得气恼,“对越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绝对不会后悔。我爱他!”
凌煦曈凉凉递了一眼乜斜:“大风大雪带他进雪山,害得他喘疾发作几乎丧命,你就这么爱他?”
凌鸢霍然起身:“我压根儿没想让越之上去。都是堂八哥,他给越之刺穴,他医德沦丧!”
凌煦曈也涨了调门:“那你就能打人了?”
“打错了吗?他该打!”
“他愿意冒险?他不是让越之逼的?越之又是被谁逼的?你不执意进山什么事儿都没有,最该打的就是你!”
凌鸢无言以对,一时又红了眼眶。
过了会儿,凌煦曈收敛起咄咄逼人,话音沉静:“逗也逗了,骂也骂过了,咱爷儿俩推心置腹,即便你不说,爹又何尝不清楚你那点心思?承认失败很容易,承认自己怕了却不那么容易。只是丫头,爹是别人吗?你现在跟爹服个软究竟能有多难?”
凌鸢心头一震,俯首垂眉,那股子拧和犟一瞬间褪去了。她重新坐回父亲身边,眸色黯淡下来:“我害怕,爹!”她抬起头眺望皑皑的积雪,“我怕不够时间陪他。江湖好大,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当初爹坐稳这个当主的位子用了三年,我呢?我又需要用多久才能让江湖里的人臣服?越之等得起吗?”
凌煦曈眼底的光也深了:“丫头,想放弃了,是吗?”
大约没有料到父亲会问得如此直白,凌鸢竟不置可否,视线回避着扭向了他处。
“从前我真的喜欢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离开家独自闯荡的一年,我过得任性又痛快。闯的祸跟做的好事一样多,结的仇跟交的朋友一样多,我承认那就是江湖,朝生暮死,活着只是为了尽兴。可我还是回来了,回来找我心里头的那团疙瘩。”
凌鸢停了停,有些哽咽:“我们差了二十一岁,二十一年,我跟越之少了二十一年的光阴,长得我心都疼了。我永远找不回那些时间了,所以只能死死抓住以后。我不敢让他陪我东奔西走了,我害怕,爹,怕得要死。怕他累着,更怕他伤着。趟过江湖路才知道自己有多差劲,武功和谋略,都差得要命。对不起爹,女儿给你丢人了。我没出息!”
温热的泪再次从眶里滚落,遇雪就凉了,无奈无望。
“屁话!”凌煦曈转手递了一方帕子过去,讲粗话声不粗,“咱出生入死流血流汗为了啥?不就是想有一天能停下来安稳地过日子,子孙后代能安稳地过日子么?要问我,当初这当主爹还不愿当咧!”
凌鸢颇感意外,抬头狠狠瞪着父亲,倒忘记哭了。
凌煦曈仰首望天:“大哥死了,大伯也死了,小海差点儿废了一条胳膊,每次出门后不知道回来能有几人。要说怕,爹比你更怂!舍不得搭上身边人的性命,又不肯放手,明明喜欢别人就是不说,宁愿把她拴在身边耗青春,耗光最好的年华。岂止是胆小?还顶无耻,卑鄙!”
凌鸢愣了许久,回过味儿来:“爹您把娘当丫鬟使唤了那么多年,原来不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啊?”
凌煦曈眼底寒光一闪:“榆木脑袋?”
自知失言,凌鸢干笑一声:“嗳嘿,那什么,舅舅说的,不是我!”
凌煦曈眼眯得更细了。
凌鸢扭过脸一拍脑门儿:“出来够久了,我回去瞧瞧越之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