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
伴着她倒地时的轰然巨响,窗外琴音似是很无语地略顿了一顿,这时重又复苏,山间清泉一般潺潺流淌进来。夙沧卧床许久正欠活动,当即被勾起了探险之心,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一样扶着墙壁慢吞吞地蹭了出去。
开了门她才看清,自己正身处一间很雅致的宅院,花草山石一应俱全,中央铺开一汪明镜似的池水,在月色下粼粼泛起银光。池边又盖了座小巧的四角凉亭,亭中有案,案上有琴,琴旁一人端坐,指下弦音袅袅。
夙沧屏着气息蹑手蹑脚走上一步,可惜角度不佳,看背影只见青衫瘦骨,一把乌黑长发披拂及地,如夜幕低垂,衬得那人身影如梦似幻,不像在尘世之间。
夙沧一颗好奇心几乎扑扑地跳上了喉咙眼儿,正要再举步向前,却听见那人指下琴音不停,口中清朗吐字:
“来者是客。姑娘既来了,便请坐吧。”
其声清越,如琴音铮琮。语调谦和,更有端华君子之像。
夙沧对自己的直觉信心不减,听完这句问候,便把仅存的那点拘谨戒备都抛去了九重天外——脸皮自然也跟着一道去了。她加紧脚步踉跄上前,身体顺势朝左一歪,一屁股就在正对那琴师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咧嘴亮出个笑:
“谢过先生救命之恩!我叫夙……哦,现在不能叫了,那我叫沧隅。先生你弹琴真好听。”
她大伤未愈,脑中犹自含糊,这句话说得颠三倒四,笑容里又带了三分贱气三分傻气,几乎已把她平日为人透个彻底。那琴师似有感知,当下也跳过寻常谋面时的虚文缛节,只扬眉回她个一团和气的笑:
“多谢沧隅姑娘盛赞,‘救命之恩’万不敢当。生死一线,全赖姑娘意志刚强,在下所为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抬头微笑那一刻,夙沧恍然有种错觉,仿佛凉亭外头洒落的月光都黯了。
她自认为玄霄和云天青是天下少有的帅,夙琴夙玉又各具一番地上无双的美,自己成日混迹于他们之间,纵然不能起到养颜效果,起码该把眼光给养刁了,决不至于再迷恋凡常颜色。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小伙伴们毕竟年轻。虽是气度风采都足够,却不能如眼前这人,抬头时像沉埋千载的古玉见了光,一低眉如场风雪,一展颜就是清阔完整的一片天地。
她有好几秒钟不能思索任何事情,只觉得眼前人极美,美得人间都容不住,风一吹就要往云端上飞。即便他只是手按着琴弦孑然坐在那里,也像一个黑体加粗的苏字——还自带荧光。
“对……”
夙沧突然觉得嗓子发干,勉强吞下口唾沫润了润喉咙,有一点自惭形秽地低着脸答:
“对先生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若这都不挂齿,那我岂不是很无耻?”
单手捏着衣角很尴尬地顿了一顿,她想起自己不知抛去何方的鸡翅膀,不愿再经历一回夙瑶那般的幻灭景象,便闭上眼横了心道:
“先生,其实我是妖。”
琴师心平气和地一点头:“在下知道。”
“……”夙沧一瞬惊呆,嘴巴一张一合像条鱼,“……就这样?”
不需要给您点时间接受一下?
琴师看她对自己的回答不大满意,想一想又补充道:“敢问姑娘是妖中哪一族?”
“……这个,据说是叫‘鬼车’。”
夙沧好不容易将下巴扣回原处,内心迅速地开始狂喜蹦迪,心想这人对妖类毫无偏见,自己真是被个宝给捡到了。随即猛一醒神:天下哪有这样好事,说不定他原本就是个妖呢?
“我……冒昧问一下先生姓名,呃……你是人吗?对不起我还有点儿蒙……”
“眼下确是人族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