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估了对方出手速度,躲闪不及,电光火石间已被那门上的木条正中鼻梁,嗷呜一声就捂着脸呈虾米状弯下了腰。
“师……兄……打人……不打脸啊…………”
“口出如此轻薄之语,竟还知顾及自己颜面?”
夙沧闻声侧目,但见灯火浮动处一道人影背着光长身而立,想来就是云天青那位脾气不好的师兄了。
他嗓音中仍带着片刻前扬声喝斥“云天青!”时的怒意,但此刻三人近在咫尺,再凌厉肃杀的语气也掩不住音色清正,入耳如珠玉落盘,竟是个十分好听的男声。
而另一方面,再悦耳的嗓音也掩饰不了他语气中的动摇感——作为一个成年人,云天青方才那番发言一定令他内心受到了很大冲击,可能还会感到非常不适。
这不要紧,反正他开门了,夙沧想。青天师弟真是太机智了,她怎么就没想过对夙瑶用这一招呢?
云天青吃痛,也顾不得乘隙进门,只是揉着鼻上肿包一个劲儿地伏地号啕:“谁、谁同你说面子了?面子能拿来吃不成?我说的是我这张人见人爱的俊脸啊,师兄你怎么忍心……哎唷唷唷……”
“你还不知自省——”
“诶诶诶停停停!”
夙沧只当眼前又要上演一番如夙瑶般长篇大论的说教,本着同病相怜之意,急忙一个箭步跨到云天青身前,赔出使惯了的笑脸道:
“这位玄……玄什么师弟,今日天色已晚,老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先让小青天回房,你可以在床上慢慢教训他嘛。”
“师姐我叫云天青……算了这不重要,师姐你刚说什么呢别吓唬我啊。玄霄师兄,虽然师姐大部分话都深得我心,但这句你就别听了——师兄?”
“师弟,青天叫你呢?”
夙沧也对眼前人木然而立的古怪模样摸不着头脑,还当自己又用错了琴姐教的句子,正欲再从肚肠里刮出两句场面话来抢救一下,一边云天青早已跟泥鳅似的闪身入门,反在师兄背后手扶门框扮着鬼脸道:
“喔~~我懂了,师兄你也不必太沮丧,我们堂堂八尺男儿,一辈子总要衣冠不整地见几个女子的。”
“……诶呀。”
于是夙沧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人这身扮相确实与白日所见的琼华弟子略有不同。
这时仔细看去,但见他一张脸皮好似是照着“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这些小说常用词雕出来的,眉心朱痕深艳,是那种很动人也很烂大街的英俊。身上一袭素白长衫松软干净,或许是正准备就寝,未以道冠束起的黑发流水般倾散而下,落在那身白衣上便成了一簇簇淡墨勾勒的竹枝,清寒沉静气质绝佳,又透出点叫人过目难忘的鲜明。
明明周身只有清白一色,却让人不自觉地想用“鲜明”来形容——正是这样矛盾唐突的第一印象。
人道是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但眼前男子仿佛生来就是要冰雪加身的,就像云天青生来便比较适合丐帮校服一样。
当然了,夙沧本人肚子里没几点墨水,酝酿不出这般细腻清新的感想,至多只会暗叫一声哎呀可尼玛好看。她后来一脸怀念地同夙琴甚至夙玉说起,所言也不过是“有个帅哥穿着睡衣就跑出来骂街了,我想当时他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玄霄听闻她将此事进行艺术加工后传遍琼华的时候,内心也确实是濒临崩溃的。
都他妈是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啊。
…………
不过在那一夜,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同样地,年轻的玄霄在短暂失神后迅速将这次事故归结为自己被云天青气昏了头而“偶然”举止失当,因此他赶在夙沧开口前头也不抬地向她一拱手道:
“玄霄失仪,请师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