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由夙沧夙琴道出,玄霄自是不信;如今宗炼开口,他才真的不能躲也不能避了。
“双剑之事……怎会如此……”
玄靖听得一阵毛骨悚然,“那宗炼长老怎么说,可有破解之道?”
玄霄阖目冷笑:“他说会全力寻求遏制之法,为了琼华大计望我继续修炼……为免夙玉多心,最好也勿将实情告知于她。若依师父的意思,大概是连我也要瞒着。”他语声原是干涩平板,说到此处也不觉添了愠怒,“其实我与夙玉,又哪里是贪生畏死之人!但我自甘为琼华牺牲性命,与他人为了大局不顾我生死,难道便可一概而论?!”
“这个……掌门对你一向爱惜,若真有什么不测,也定会全力救治。”
玄靖为玄霄语中冰冷的怒意所慑,竟不自觉地掉头为师门说起了好话。
“所以我才有此一问。待我关怀爱护,是为我,还是为了琼华?”
其实问了又如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琼华负他他不能负琼华,飞升得道亦是他一生所求,他的路并不因心生忿怨而有改变。
但却有一点肯定。
——以为是爱护自己的人欺瞒于他,那么,原以为要害他的人呢。
“‘仙妖神魔,更在人心’……呵。求仙者如此行止,当真令人齿冷。放眼众人,也唯有……”
玄霄握了夙沧紧攥成拳的左手放在掌心,那样的挣扎苦痛不能作假,她声称要阻他飞升时正气浩然,其中悲切更是情真。他原就聪敏,更非黑白不分,如今在失望寒心里将旧日的傲慢与偏见都剔尽了,两下里串联,渐渐地便能窥得一线真相。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错得荒唐可笑。然而这天大的错处,他却是在宗炼明言“鬼车乃羲和剑骨,万不可缺”时方才领悟。
——倘若夙沧早有图谋,为何又要将鬼车之骨给他??
助琼华铸成了羲和又不让人用,她若不是当真一无所知,那就是脑子有毛病了。
……虽然后者的可能性也挺大。
至此玄霄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疑念,这才决定离山寻访,无论如何都要查证夙沧上山以前的情状。而他选定的头一处,便是夙沧在闲聊间向他提过好几次的“故乡”。
不想这么快便能相见。不想如今一见,她竟与他隔开了千年时光。
夙沧离开顾家之后旋即力竭,已有整整一日昏睡不醒。回溯和接受记忆都需要时间,除了她自己之外,无人能陪她承受这千年的寒苦。
小伙伴们团团围着她操碎了心,而夙沧的反应远比众人所想更为平淡,不流泪不悲鸣,脸容苍白却很沉静,直挺挺横在床上像是进了棺材。就在长琴松了口气说要出门找些滋补草药的时候,留守的夙琴帮她擦汗,不经意看见她嘴一张,这才发觉夙沧牙咬下唇,几乎凿出了密密的一排血洞。
玄霄便是在此时随着村中偶遇的玄靖赶到,进门先是哑然,随即不问缘由大步上前,推开了企图把毛巾往夙沧嘴里塞的夙琴,然后一手卡住夙沧下颌让她张口,毫不犹豫就将另一边的手腕递了上去。
“……师弟?!”
“随他去,别拦着。虽然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活该。”
夙沧牙口真的好,不哭不叫只是咬,玄靖和夙琴站在一旁都觉得幻肢抽痛,场面惨烈如同割腕现场。
此后夙沧一直未醒,玄霄便也入定般纹丝不动。听着玄靖絮絮讲完此行遭遇,他坐得就更是坚实了。
所有猜疑都已底定,她自己都在鼓里蒙成了傻子,如何还能来蒙他?真是笑话。
索性让她把手咬断倒也干净——他几乎是宣泄一般地想。情债难还,还不上便将苦痛均分,也算一种公平。
“你不曾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