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你太祖爷爷这才想到,是他的歌声把那些死去的战士们的魂魄唱回来了。于是,你太祖爷爷就带着他们,一路唱着,走过了万水千山,吃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家乡。”
吴拜醉得老火了,他嘟嘟囔囔地说:“你太祖爷爷是个大英雄哩……”
火铺上的火快要熄了,吴侗正要去添一块杉木柴,吴拜把一杯泡酒倒到了自己的衣领里,说:“要得了,不要添柴火了,你这趟也累了,早点睡了算了。”
吴侗看爹爹确实也是醉得不成样子,也就没有添柴火,顺手就把那柴火丢到了火铺下面,然后扶着吴拜下了火铺,进到他的卧房里去。刚一进去,吴拜就伸出手,指着屋顶上喊道:“你……你……你到这里来来来……做甚么?告告告诉你你你,那鞋……鞋垫子,我早就把它烧成灰灰灰了……”
说着,吴拜就一头栽到了床上,呼呼地扯起了扑酣。
吴侗听着爹爹的醉话,只道是爹爹醉老火了,也不理会,就出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在他的头顶上凌空虚蹈着……
五
吴侗原本是想趁着和爹爹干两杯后,就提出不想做赶尸匠的事来。他先是从爹爹那里找到一个突破口,没想到的是,爹爹却讲起了太祖爷爷的故事。当时,也是听得他热血贲张,豪气干云,就更不好意思开口了,很快,爹爹竟然醉得甚么都不知道,讲甚么都是空的了。
他把火铺里不多的火捂好,屋子里,就更显黑暗了。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点燃的枞膏,往自己的睡房走去。窗外的风吹来,把枞膏上的火苗吹得东倒西歪,吴侗的影子也就一忽儿放得很大,一忽儿又缩得很小,在板壁上跳动着,飘摇着。他生怕枞膏灯被吹熄,就一边伸出手掌,挡着吹来的风,一边加快脚步,推开了睡房的门,跨进去,把门关好。房子里,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风可以吹进来。奇怪的是,那枞膏上的火苗,还依然是被吹得忽左忽右,欲灭还明。吴侗的酒意也有些上来了,就索性不去管它,由它是燃还是熄。他把枞膏放在桌子上,就脱了衣裤,上了床。然后,就去吹那枞膏。还没吹,那枞膏自己就呼地一下,熄了。临熄前,火苗被一股无形的像风一样的东西拉扯得成了一条长长的一线,发出蓝色的光来。熄灭后,屋子里还飘荡着火苗哔剥的声音,很细,却很清晰。吴侗那一口气,吹出去和没吹出去,都没有什么区别了,于是,他打了个呵欠,头就倒在枕头上,晕晕乎乎地想着姚七姐,她现在睡了吗?这么想着,他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他把头埋进了姚七姐的怀里,使劲地吮吸着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特有的气息。那气息,温热,甜蜜,有着淡淡的清香。那不是女孩子的气息,女孩子的气息他没有闻到过,但他想像得到,是和春天的小草一样的青涩,有点甜,却没有回味。而姚七姐的气息,是秋天里的长得熟透了的杨桃,是温软的,味道也是绵长的。他感觉到了,姚七姐抱着他的头,呢喃着,轻轻地哼起了儿歌:
教你歌,
教你后园砌狗窠,
狗娘生个花狗崽,
拿给我崽做老婆。
吴侗闭着眼,静静地听着姚七姐哼着的歌谣。那歌谣好耳熟呵。他的眼前,渐渐地浮现出这么一幅景象。一个年轻的妇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把肥大的奶子塞进孩子贪婪的嘴里,一边也是哼着这首熟悉的歌谣,一边在乱草丛生的小路上往大山的外面看着、看着,直到太阳落了山,直到黑夜笼罩了整个山峦,直到家家户户的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了,她才拖着疲惫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挪下山岗……
如果还有没有睡熟的人家,就会听到,从山岗上,被山风吹来的,断断续续地飘来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