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河回到焚尸所,顺路买了桶。 刚把焚尸房净了味,兵马司的尸体便送过来了。 数量很多,足够每个焚尸房分两到三具。 秦河挑了三具,关门焚尸。 小牛犊一走,大王八心里发虚,卖力干活,屁话不敢多说一句。 在它的努力下,不过两个时辰,三具尸体都焚化了。 三个全是外地来的灾民,而且还是同一个宗族。 姓余,宗族两百多口人,传六世。 谈不上多么的富裕,但宗族有田有亩,辛苦勤恳劳作,衣食尚可。 但随着世道越来越乱,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官府收不上税,就只能可着这些还没逃的百姓加税。 剩一半税就乘两倍,剩四分之一税就乘四倍。 甭管多少人交税,反正税银总数雷打不动,不交就抓去砍头。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富的流油的各种世家、权贵、豪商趁机低价收购百姓田亩,大肆跑马圈地,趁火打劫。 而他们,又是不交税的。 百姓要么破产,要么卖身成为佃农。 于是两端的百姓和大黎越来越穷,中间的“蛀虫”却是越过越滋润。 余氏宗族两百口人就这样被逼成流民,心怀一丝希望前往京城,结果路上死了九成,剩下的一成被大雪埋下来,一个能喘气的都没了。 秦河看的心里闷闷的。 前身的记忆虽然淡化,但依旧不可避免还留有痕迹。 乱世中的大不幸,极为类似。 轻呼一口浊气,秦河出了焚尸所,漫无目的走着。 道路两旁,随处可见蜷缩在角落里却无声无息,连顺风耳都听不到动静的流民,全身被雪裹埋。 有些是一个,有些是一堆。 有些地方能甚至从街的这一头延绵到另外一头。 呼啸的寒风能卷走人身上任何一丝温度,即使是找到了藏身之处,如果腹中无食,依然捱不过两天。 偌大的京城此刻就像一个刑房,所有食不果腹的人,都要被无情的冻毙。 没有丝毫怜悯。 “哇哇~” 就在这时,一声婴啼传入秦河耳中。 声音极度微弱,混杂在风雪中,如果不是顺风耳,绝听不见。 秦河定身,很快锁定了位置,转身走了百余步,来到了一处墙角。 面前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头脸皆被白雪覆盖,已被冻毙。 男子手持木棍,瞪眼看着前方,女子怀中有一襁褓,微弱的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的。 扒开雪,是个婴儿,被大人衣服包裹的厚实,小脸冻的乌青,气息微弱,眉毛上都冻上了一层冰,虚弱的有一声没一声的啼哭。 而男子怒视的前方,还有三个冻毙的流民,盯着女子怀中的襁褓,目光贪婪。 这是一副罪恶的画面。 三个流民企图夺取婴儿作为食物,婴儿父母拼死保护。 僵持的过程中,罪恶也被一起冻结。 三个流民再也没机会过来抢夺婴儿,而婴儿的父母,也再没有机会保护婴儿。 “唉~” 秦河摇摇头,伸手抱起襁褓中的婴儿,径直离去。 ……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中山王府。 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上书“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大字,格外醒目。 今日是中山王徐天恩五十寿诞,王府广宴宾朋,流水筵席,天南地北,各式珍馐美食琳琅满目。 王府的流水筵席,可不同于常人理解的流水宴,吃一桌走一桌的那种。 这是真正的“流水”筵席。 宾客环座,面前是一条酒香四溢的“流水”, 上面漂浮的,是点着蜡烛的莲花灯,是荷叶托举的各色珍馐美食。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但凡能吃的,这里全都有,蒸的、煮的、炸的、闷的、炝的、热的、凉的、生片的,杭州的糕点扬州的面、苏州的鱼酱庐州的汤。 满汉全席也不过如此。 流水不是水,而是成河的美酒! 竹制酒轮在美貌侍女的转动下,维持着“流水”的活动,水汽氤氲。 筵席当中,身材婀娜的舞女翩翩起舞,就像是人间仙境。 宾客各个满面油光,醉眼朦胧,或高声大笑,或纵情举杯,人数足有两百余人,好不热闹。 中山王徐天恩高坐主位,满面红光。 “恭祝王爷松龄长岁月,皤桃捧日三千岁!” “贺王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