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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3 / 5)

“不是他,是我。”

我缓缓吸进一口气,站起来,“你!姜咏丽女士,你!”

“是的,我。”她喝一口茶,说,“是我要结婚。”

“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我坐下来。那盒扬州炒饭就此塞在我的胸口中,像块花岗石。

“我不敢。”她坦白得要死。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我哀伤的问,“妈妈,你已错过一次,不能再错。”

“人家是人老珠黄,女儿,我是什么?能够再嫁一次,能够有机会多错一次简直是荣幸。”老妈面不改容。“他是个澳洲人,四十八岁,在奥克兰略有产业,离婚已五年,三个孩子跟你差不多大。”

“你要去澳洲?”我不置信,“跟一个澳洲土佬去澳洲?妈妈,你根本不知道澳洲是什么个样子!你不会在那种地方活过廿四小时。”我气愤地,“而且我不会来探访你,继父非礼继女的故事我听得太多,无意充当主角。”

喜宝 一 喜宝 一(3)

妈妈慢慢的答:“你不来也好,我会到香港看你。”

“为什么要结婚?”我哀求地问:“为什么,”母亲用手掩住脸,低声而平静:“我疲倦。”但是眼泪从她的指缝流下来。

原来这次回来是替母亲送嫁,再也猜不到。

“什么时候?”我问。声音已平静下来。

她的手仍然掩着面孔。“下个月。”

“那时我已经回伦敦了,祝你幸运。”我索然无味,“以后我再也不会回香港。没有亲人,回来干吗?购物?”

“你父亲在这里。”妈妈说,“仍然是中环最活跃的王老五。”

我冷笑,“哄年龄跟他女儿相仿的女秘书上床,中环的蠢鸡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多!”

“她们高兴。就像我当年,嘿,五十年代当空中小姐是了不起的,身价不下于现在的电影明星。”妈妈脸上闪过一层光辉,“那时候哪里有人念大学,玛莉诺念中四已算学贯中西了。”

“唐璜也会老的,他又没钱。”我说,“没钱走不动路。他知道我在剑桥吗?”

妈妈摇头,“不要告诉他,省得他又动歪脑筋。”

“你防他防得这样严。”我说,“到澳洲去……是避开他吧。他还在那问航空公司?”

“唔。”老妈用手托头,“有时候走过中环,看到某个人的背影仿佛像他,都吓一大跳,急急忙忙避开。奇怪,当初脱离家庭也是为他,结婚生子也是为他。一切过去之后,我只觉得对不起你,女儿。错在我们,罪在我们,你却无端端被带到世界上来受这数十年苦楚。”

“我的天,又讲耶稣。”我打呵欠,“我要睡了。明天的忧虑自有明天担当。”

我拿出安眠药吞下,躺在长沙发上,一忽儿就睡熟。每次都有乱梦。梦见穿着白裙子作客,吃葡萄子吃得一裙是紫色汁液,忙着找地方洗……忽然来到一层褴褛的楼宇,一只只柜子,柜上都是考究白铜柄的小抽屉,一格一格,像中药店那样,打开来,又不见有什么东西。嘴里念念不忘地呢喃,向陌生人细诉:“他那样爱我,到底也没有写信来。”还是忘不了那些信。

醒来的时候,头痛,眼睛涩,像刚自地狱回来,我的天,一切烦恼纷沓而来,我叹口气,早知如此,不如不醒。而且老妈已经上班去矣,连早午餐的下落都没有。

我想结婚对她来说是好的,可以站在厨房削一整个上午的薯仔皮,够健康。所有的女人都应该结婚,设法叫她们的丈夫去赚钱来养活她们。

老妈的日子过得很苦,一早嫁给父亲这种浪荡子,专精吃喝嫖赌,标准破落户,借了钱去丽池跳舞,丽池改金舫的时候母亲与他离婚,我大概才学会走路,我并未曾好好与他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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