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的人又不是我,就算是她的魂魄真的被拘在这里,不肯去三生河畔投胎,也不会不明事理地来找我寻仇。”素素慢条斯理地从滚沸的水中舀出茶沫子倒入茶盂之中。
“素素,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魂灵存在吗?”苏墨卿有一刹那的怔忪,如果真的有魂灵存在,那么母妃、外公、舅舅,你们是不是会在我身边?
素素却是捻起了石桌子脚边的一株野草:“墨卿,曾为我授课的王夫子对我说过,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这魂灵一说,得要看你心中是否相信。”
苏墨卿接过素素手中的野花,左右旋转了一下,闭上眼睛,思索了一番。
素素将手中的茶盏放到苏墨卿的面前,他豁然睁开眼睛:“素素,谢谢你。”所以,我不想要相信他们的魂灵在我的身边,因为我不想要让他们看到这般只会杀戮与算计的我。
素素只是吹了吹滚烫的茶汤。
这夜的月色,分外地明亮,月轮黄澄澄的,洒着清辉,吴刚好像还是不知疲倦地在一下一下砍着月桂,只是不知道,他的内心是否像西西福斯那样因为意识到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而感到充实且幸福?素素略略地晃了神,既然西西弗斯日复一日地推着巨石,在他不断地推动和巨石不断地滚落中,他都能在这深沉的无望中找到新的意义,以至于再也感觉不到苦难,那么她呢,难道她还会比起西西弗斯来更惨烈吗?素素握着手中温热的茶盏,在心底坚定地说道,不,我肯定会比他幸福。
这一夜,素素和苏墨卿倒是没有聊太多的东西,只是在他茶盏中的水快见底时,才拎起铁壶,往里面倒上一注热水,然而,对于他们而言,却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幻化在了这静静的一晚,没有勾心斗角的阴谋,没有千方百计的算筹,有的只是这头顶的一轮月亮还有石桌上的一壶热水,以及对面静静相视的人。
苏墨卿倒是回忆起了很久之前,那个还是他爹爹的男子曾经也是满心欢喜地坐在娘亲对面的和她一起赏月的,只是,自己渐渐长大,在他眼中的爱意被恐惧所替代,最后,却是连见娘亲一面都是不肯了,那时自己不明白,总以为,只要努力学习,远远地超过那些兄弟,爹爹便会像幼时那样时常来娘亲这里坐一坐,然而夫子越是夸奖他,爹爹看着他的神色却是越是古怪,后来,才知道,正是自己的出色才彻底地毁掉了原本在他心中的爱,只剩下了厌恶。
六十八,惊变
苏墨卿离开的时候,素素特意去了一下雪媚馆,孩子的哭嚎之声不断地传出,在这个寂静的一隅,反倒是显得格外地凄清,小蛮柔和的歌声夹杂着哭泣声,显得格外地温和,那是一个母亲特有的感觉,素素站在这交织的音乐声中,思索了很久,想来想去,却终究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这个用孩子交换军火线索的打算,因为她太需要这个线索以此来打击谢氏了,七个月过去了,然而,她除了把谢时行变成了一个半残废之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除了这个,她甚至想不到有什么更好更狠的方法,于是,她只能安慰自己,这个孩子倘若就这般任由她在醉里梦乡长大,也不会得到幸福的,因为一个过早浸泡在*中的孩子,除了让她踏上小蛮的老路,连着她都想不出还有其他路子,怜妈妈是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孩童的,就算是她这么小,便能一窥十五年后的美貌,正好成为她手中的另一棵摇钱树,那个连妈妈虽然嘴巴上一直叫唤着小蛮坏她的生意,然而她内心拨打着什么算盘,素素却是一清二楚的,想必小蛮心中也有一杆秤,只是现在她一个孤女拖着一个孩子无处可去,才会拖得一时是一时。
房内的哭声渐弱,慢慢地,便再也听不见了,素素转了个身,便沿着小径向绿芜阁走去,就再让她们母女多享受这般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