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地大喝:“停!”绰起几上的戒尺,走到第一排第一位的武生面前,“武生给我站起来!”
武生张着嘴傻望着老先生,缓缓地站了起来,十分不解而且害怕地伸出左手手心来。
“啪!啪!啪!”三声脆响由老先生手中的戒尺在武生手中打出来,“武生!你怎么也学起姓文的败类来了!《礼经》的这一句分明是‘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百物露生’!你读成什么了?”恶狠狠地又是三戒尺,“‘白物露生’!好个‘白物露生’!我打死你!”恶狠狠地又是三下,“坐下!”转身,“罚得还不够!不孝的逆子!”咬着牙一屁股狠狠地坐进椅子里,扭头向小男孩喷出一道怒气,“晓恒!那个老奴才打你啦!真不像话,最近书院被这群败类给闹翻天了!”一掌拍在茶几上,刚放在上面的戒尺和那碗茶跳了起来,又落下,“枯老头在哪里?看我不打死他这个败类!”
小男孩晓恒止住了泪水,慌张地说:“不!不!不!老太爷!枯总管他没打我,他快死了!”
“要死了?”老先生变得很兴奋,“早该死了!我尉迟兴弼怎么会养着这样一个够奴才!下去吧!”
“老太爷!”晓恒晓地说:“不用找个大夫?”
“找大夫!我没打死他就算好的!”尉迟兴弼怒目突地瞪向小男孩,“滚下去!没看见我在上课!”看着小男孩疯了般地逃开,狠狠地骂:“这群狗奴才,没个让人顺心的!”扭回头,发现大厅里没有读书声,大喝:“发什么呆?快读!”——大厅里又恢复刚才的样子。
尉迟兴弼伸手端茶,他的眼睛主要放在面前的书生的身上,手沾上了刚被他拍出来的茶水,急忙扭头看去——他原本严肃的脸,猛地一跳,那只手往后一扯,伸出去扫着茶碗和茶托,把它们一起撞飞离茶几面,滴溜溜转着,分开来,茶碗、碗盖、茶碗托分开来,把碗中的茶叶、茶水都旋出来,挥出一幅金黄的水色画——那种郁闷从手与茶具接触中狂啸地爆发出来,那相撞而产生的手与茶碗、碗盖、茶碗托相撞的声音、碗盖与茶碗互相摩擦的声音、茶碗与茶碗托互相滑动的声音、茶碗托与茶几互相挤压的声音,把这些郁闷化为空气般密集的石头全方位地扩散出去。
大厅里五六十个书生猛地一抖,任声带自主地停下发声运动,嘴基本定形,眼睛闪出惊惧的浓光——“啪!”“哗——”“叮叮当当”三种声音从茶几与尉迟兴弼的侧面的墙角边发出来,那铜制的茶碗托在茶水与瓷片里跳了几跳滚了几滚——所有的书生停下朗诵,呆呆地望了两三秒钟,他们就像被谁施了定身咒!突然尉迟兴弼的脸扭过来看大厅里的书生,他们被惊飞了的魂魄重归原位,带动声带、身子又开始朗诵起来——他们的周围似乎布满了正在燃烧的炮竹,所有人的脸极力装着正常,可身子不住地间断地抽动着,脸上也失去了一些血色。
尉迟兴弼猛地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抓住另一手的手腕,迈开步子在椅子边来回地走。
从门帘里面急急忙忙跑出个丫头。她瞟了一眼正在冒火的尉迟兴弼,低下头,蹲下身,拾起茶碗托,摊平放在左手里,右手迅速地去拾瓷片,眼睛瞟着尉迟兴弼,蹲着的脚迈着碎步要把所有瓷片放到茶碗托里——尉迟兴弼走得烦了,鼻子一哼,“嘭”地一声把自己摔进椅子里——丫头的身子被这声音惊得一颤倏地站起来,退靠在墙上,呼吸屏住,瞪大眼睛扫了尉迟兴弼一眼,吐出一丝气,脸变得更加苍白,手猛烈地颤抖着,茶碗托里的瓷片掉下一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她顺势往下一蹲,低下头慌忙拾完所有的碎片,急冲冲跑了——尉迟兴弼瞥了这个丫头一眼,盯着大厅里的书生们一动不动——帘子后面托着碎瓷片的丫头,从帘缝里看见这一幕,轻拍胸口,舒了口气,连连深呼吸地端着瓷片往后院走去,上了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