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男人低垂的脑袋一动未动,连姿势也没有改变分毫,只从喉间艰难吐出一声几不可闻地低吼,更像是一句哑不成调的泣血呜咽。
女人眼中怜意愈盛,苦涩自嘲道:“从未想过,竟有一日,我会成为你苦痛的根源。”她背脊挺直,目光如有实质,牢牢锁住塌上如负伤狮豹般,即便狼狈、也要维持最后一分骄傲的男人,深深叹息一声,缓缓开口道,“近段时日,我会离开风来镇。”
“……”
“有些事情,是时候该去面对。”她淡淡说着,一时听不出情绪,一直背在身后捏紧的单手却是用力至骨节泛白,“瑾儿,你我夫妻,你怨我、恨我,甚至举剑相刺,我也只会引颈受戮,万无半句怨言,但若想此生远离、斩断结发情缘,却是绝无可能!”
女人微眯起双眼,说得斩钉截铁,没半分转圜余地。
艳青终是动了动,却是以手覆面,惨然一笑:“你我、夫妻?……嗬嗬嗬嗬……”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上禀苍天、下谢大地,你是我堂堂正正唯一拜堂迎娶的正夫,如何当不得‘夫妻’二字?”
怪异空洞的笑声嘎然停止。
“滚!”艳青猛然抬头,双眉紧蹙,面容近乎扭曲,眸光绝望而哀恸,愤怒地将手中纸页挥开。
李然毫不退让,目光坚定地与他沉默对视,片刻后,男人就像忍受不了这种坦荡的灼灼视线,双拳握紧恨恨地撇开脸。
“我心匪石!”
半晌,一句低语叹息般传来,饱含无限情深与坚毅……
再抬首,屋中已仅余一人。
圆桌上,最后一点垂死挣扎的红色星火湮灭,整个世界又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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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要回京城,这个消息对于邹衍来说可算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成想会这么急。
李然从怀中掏出一封署名李慕可的信件,言明娘亲于十日前中风,如今瘫痪在床、病情益重,请长姐早日回返。此地与京都相隔千里,就算快马加鞭,也得走个近十日,如今算来,这已是快二十天前的事了,也难怪大姐要即刻动身,但是大姐夫那边……
“三妹,我此次进京,一不为尽孝,二不为报复。”李然音色低沉,眉宇间笼着淡淡倦意,却比当初少了几分沉郁茫然,显得越发冷静坚定,“只想早日做个了结,也是将本属于瑾儿的东西讨要回来。不过这样一来,瑾儿就要托你多加照拂了。这里有五百两纹银,你先收好,我定会在一个月内赶回来。”
“我明白,大姐。”她若想和诸葛瑾安度一生,除了隐姓埋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所以为免后顾之忧,这一趟京城之行是必然的。
邹衍将银子收好,郑重点头应道:“但要有我一天,一个月后,我会将大姐夫毫发无损的交到你手上。”不过,想到言墨狮子大开口提出的一万两赎身费,又有些无奈了,叹道,“嗟,言墨管事这事做得可有些不地道了。”不然,大姐也不必这么急着赶回京城……
——难不成是……因爱起怨?
邹衍不由兴味地胡思乱想。心素最近有了喜讯,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精神异常亢奋的状态,若不是还有大姐的事需要烦恼,怕不得乐得飞上天去。
李然忍不住莞尔,无奈地轻摇头,见到结拜姐妹如此幸福,眉梢眼角也不禁感染上些许喜意。
——爱着的人如今还活着,而且就在离自己不远处,尽管前路坎坷漫长,但是,比起那些在战场上永远长眠的姐妹们,自己也已经比许多人幸福太多了!
“瑾儿本是官倌,言墨也有他的难处,况且在商言商,小衍你哪是为我鸣不平,该不会是打扰了你陪夫郎的时间,你在跟我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