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迟仍不放过他,又问:「若换作了你,你会怎样?」
康浩陵一愕,想了好一会,才道:「我不会走。若是我师父、义父这样待我,凭着他们的恩情,我也该拿命去还。那位『大哥』虽然不是父亲,总也是主子。」殷迟道:「纵然教你心爱之人伤心,也要这么做?」康浩陵又想了一会,道:「我现下还没有心爱之人。若是有,我自当替她找寻最好的归宿,让她忘了我。要么就不要认这个主子,既然认了,这个『义』字就得拿命去守。」
殷迟扬眉道:「往而不复,算甚么道义?到你有所牵挂之时,就未必这样想了。」康浩陵微微一笑,道:「你年纪这么轻,怎地说话像个老头?我自己不走,没说天下人都得死守啊。若是你觉得走了的好,我也帮你。如果有人负了你,我也觉得你无须对他讲义气。」
殷迟弄不明白这当中的分别,脸现迷惘。康浩陵道:「我自己怎么做,跟朋友怎么做,是两码事。我自己不愿意辜负『大哥』,这是道义;至于朋友做些甚么,只要他不干坏事,我都帮他,这也是道义。」顿了一顿,笑了起来,道:「说得跟真的似地。咱们谁也不是那徒儿,这么认真干甚么?说故事罢,这徒儿与他的心上人,后来自然是结成良缘了?」
殷迟无声长叹,道:「是啊。他们出走不久,那姑娘便怀了胎。这徒儿在新婚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出远门去见一位生平知己。这一去,直到孩子出世,再也没有回来,孩子始终也没见过爹。」康浩陵为他话声中的哀伤所感,不敢乱说话,讷讷地问:「为为了甚么?」殷迟道:「那位知己,将这徒儿给杀了。」
康浩陵出其不意,吃了一惊:「不是知己么?怎么怎么」
殷迟语调毫无波澜,道:「没有人知道真正原因为何。」康浩陵又问:「这知己是那『大哥』派来的?」殷迟摇头道:「决计不是。虽说两人颇有渊源,但此事发生之时,两人已经再没瓜葛了。」康浩陵道:「该不会是那大哥暗地里买通了那知己?那徒儿曾任杀手头子,他一出走,大哥定然要追缉他的。」他在南霄门与李继徽的熏陶下成长,于人心险恶,不免多听了不少。他听人说起江湖传闻、又或是耐着性子读书时,颇为憎恨这等扭曲故事,但他越是厌恶人情翻覆,李继徽越是要他牢记阴谋诡计的可怕之处。
殷迟身子一颤,他从没想过这事。长久以来,从钱六臂的叙述之中,他只道江?和殷衡当年是一言不合,江?仗着武功高强,出手不知分寸,才会杀了殷衡以绝后患。无宁门诸人与江?当年是相偕退隐的同伴,从未揣测过李继徽在幕后操控的可能。应双缇本性单纯,长年沉浸忧郁之中,更不会去做这等联想。
康浩陵见殷迟抱着一酲酒楞楞出神,几次伸手跟他讨酒坛,殷迟全无反应,便像自己中了「冰浸沙」一般僵硬,更有些颤抖,有点过意不去,道:「我随口说说的,你别当真。义父总说人是很可恶的,可说是这样说,我瞧人性没这么糟。你看我,看你自己,有这么坏么?哈哈!」说到最后一句,又恢复了轻松自在。
殷迟听若罔闻,心想:「我杀西旌赤青两派的旧人之前,要先调查清楚。倘若李继徽是当年主使,此人便要跟江?一同伏诛他是名震一方的将领,身边多少亲军,心计又如此深沉,要杀他可不容易。不过,我连蜀国皇帝都行刺过,还怕他一个节度使?」喝了两口酒,脑中反而略觉清明,又盘算:「嗯,须当捉住一两个李继徽特别在意之人,做为要挟。他既然不顾惜西旌诸人的性命,我去对付大头目王渡,是不管用的,若是能挟持他的家人,或许便有几分把握。要杀他是难些,要捉到他的儿子妻妾,就好办一点。」
计算已定,展颜向康浩陵微笑道:「多谢你。我从没想到这上头,幸得你提醒我。我我真的要多谢你。」康浩陵只当他说的故事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