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浩陵甫听此言,十分不耐,第一个念头便是再答他一次「干你屁事」。然而方才梦境中顿失依靠的钝痛突然压上心来,他一声不出,住手不再进食,怔在了原地。他饥饿数rì,又兼发烧,此时猛然大吃一顿,体内血液奔涌,脑子微昏,心跳也有些加速,想要诌一个聪明点的反唇相讥之语,却一片空白。「我亲爹是谁?我亲爹是谁?梦里那二人,是我真正的爹娘,还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
黎绍之又道:「你一岁到四岁,在那里过的?」康浩陵张开了口,却说不出话来。至于黎绍之这个素昧平生的敌方汉子,怎会如此关切地打听自己亲属与童年,他已无法去管。
自己与殷迟在山村骡马路上纵饮闲谈时的对白,记忆深刻,那时殷迟问自己见没见过爹娘,他却只记得拜师时候的事,自己跟师父磕了八个响头。。。耳听得黎绍之问道:「你儿时手上,可曾配戴一只。。。一只黑sè的皮环?」
那时自己一边与殷迟对答,一边想起师父初见自己之面,便强硬地除下了自己腕上的手环,他手腕好生疼痛,却见师父猛力一摔,将手环扔在了地下,拿靴子碾得扁扁的,自己那时还被吓傻了。手环是否黑sè,是何材质,印象已经模糊,那夜对谈之后,有时也怀疑是否自己为了有所寄?,而凭空捏造诸般细节。只是,倘若这是自己的想像,何以黎绍之会一清二楚?
种种不解之谜,在康浩陵心中横冲直撞。他甫从恶梦中醒来,梦中的旁徨伤痛仍有点滴存留,不提防被黎绍之这个不相干之人闯进来一问,又全数翻起。他慢慢抬起头,凝望墙角的黎绍之,似乎明白了甚么,缓缓问道:「你识得。。。识得我先人?」心中在说:「南霄北霆代代冤仇不解,或许他曾与我爹娘交手,或许我的亲爹娘,正是南霄门人,只师父从未提起过。师父。。。他为甚么不提起?」
黎绍之却道:「你吃完了罢?我要去了。」起身走到康浩陵身前,将食盘等物收了回去。康浩陵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你还会再来么?」
黎绍之不答他话,将油灯举起,便去照他面容。这举动甚是无礼,但康浩陵只微微侧头,急着要等一句回话。「我的身世,师父始终没说,我还道他不知,自己也从不去想。如今却可能是这人来揭露。」又想到司倚真与江?师徒,以及江?的容貌,「我原也想问。。。问她,我是否见过她师父,怎地那样面熟,她师父又是谁人?方才梦里,可没看见这人。唉,梦幻之事虚无飘渺,我怎会蠢到以为几个梦能解答我身世之谜?」
黎绍之皱着两道浓眉,左右端详他脸,像要辨认出甚么来。终是摇了摇头,收拾起伤药水壶等物,更不理睬康浩陵的一脸迫切,便起身离开,低声自语:「就只一点点像。这少年可难看多了,哼,想来是他娘舅一族的面相。」
康浩陵虽然不算俊秀,到底也称不上「难看」二字,总之不过不失,也不会令人留下多深的印象。他从未想过自己是俊是丑,只也知道自己就是个平凡之姿,从来没人对他相貌多说过一句甚么。黎绍之这话突兀至极,他脑中灵光一闪,急着又问:「你说像。。。像甚么人?」已隐隐有些明白。
黎绍之站在牢房门口,回过身来,指着他道:「明rì此时,我再送饭过来,你若仍答不出我的提问,往后便没饭吃了。你自己想想。」顿了一顿,道:「你南霄门很靠不住,我却信你。我不知这一注押得对也不对。只是你坦然吃下我送的饭,没疑心我下毒,冲着这气魄,老子姑且信你会保守秘密。」
康浩陵看他神情,竟也是患得患失,心中一动:「他想从我这里打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