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受了这些委屈,我必是不能坐视的。”
禇靖舒了一口气,却并不能放松。
他回到家中,得知褚凤驰趁着城门还开着已经走了。在家中坐了一阵,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翻来覆去地算时间,可怎么算,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得了今上的保证,却发觉一切仍在原点。
正如褚云驰知道,如果庄尧出事了,死在了公主铁骑的手中,那么他什么也做不了。皇帝不会因为乐宁杀了个山大王、女土匪,就处置了她。
禇靖也知道,如果褚云驰出事了,哪怕褚云驰被乐宁公主治死了,皇帝最多也就是给褚家一些补偿,公主永远是公主,哪怕她被软禁,受责罚,除非她造反,否则皇室的身份永远都会让她悠闲地活着。
褚家心急如焚,来不及了。
只要褚云驰无事,褚家在不伤害公主的情况下哪怕做得出格一点儿,他也能在皇帝面前把事情圆回来。可是来不及了。
便是褚凤驰星夜兼程,也来不及了。
他甚至不知道,褚云驰是不是现在就已经落入了公主手中。
尚书令禇靖,心中头一次生出了些许不忠不义的年头来。
林河县。
韩沐悠悠地骑着马,走在一架车旁边。
车子不算华丽,倒还宽敞。初冬的季节,木窗板竟还支着,里面的褚云驰一言不发,微微闭着双目,默默地背着一段佶屈聱牙的易经。
“褚令可冷吗?”韩沐问道。
褚云驰不说话。
韩沐又叫人给褚云驰填炭,褚云驰也并不曾睁开眼看一眼。
韩沐觉得有点儿无趣,便与他说话:“褚令家中可好?老相公可还安好?哦,说起来,我小时候,家中尚未败落时,还见过老相公一面。”
韩沐眯起眼,像在回忆旧事。
“不过很是可惜,那一回褚令还在襁褓之中,令堂不许人抱你出来。真是可惜了好一场热闹啊……褚令也不曾亲睹。”韩沐说着,竟笑起来,“我家祖父叫你父亲骂了个狗血淋头,求情不成,反倒被赶了出去,流徙的路上就死了。啧啧,他也是运道不好,不像陈氏,还有幸碰上了我。”
褚云驰听了,知道他说的是江城韩氏没落的那一段历史。当时是先帝当政,把韩氏削得很惨,从此一蹶不振。韩氏做了不少孽,褚家不肯为韩氏求情,也是结了仇。
褚云驰也冷笑了一声:“怎么,不敢找先帝算这笔账,便算到褚家的头上了?”
哪知韩沐哈哈大笑:“不是呀。”
他凑近了车马,很感兴趣地看着褚云驰,道:“那老头子是个混账,死就死了呗。我是觉得这段故事说给褚令,褚令是必能分我一个眼神儿的,没想到真是如此啊。你还想听什么?我爹可没什么故事……哦,从我记事起,他就郁郁寡欢,内闱也十分不堪,不过,褚令怕是没什么兴趣吧?”
褚云驰皱着眉,再不说话。
眼瞅着,就要到了公主府了。
韩沐也看到了公主府就在眼前,竟颇有些兴奋,唤人道:“快马去禀告公主,想必殿下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褚二公子了。”
也不管褚云驰理不理他,又对褚云驰道:“褚令可要打起精神来了,我可是等着这场热闹等了好久了。”
☆、第 93 章
车停了许久。
从木窗狭小的缝隙里,能看见原野广袤,铺着皑皑白雪,冷意透骨。褚云驰冻得手指都快没有知觉了,韩沐才回来:“还请褚令下车吧。”
褚云驰踏上雪地时,薄雪发出了吱嘎的一声,颇有些刺耳。冬柳枝桠交错,守着冰封的寒塘,劲风抽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远处有一座华美的庭院,突兀地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