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奈奈像抓住黑暗中的虚拟光线,大胆地将这场梦里都不会出现的荒诞贯彻到底:“班主任让我们写目标专业和院校贴在课桌右上角你们班有说吗?”
“应该有。”他答。
她咽了口唾沫:“那你呢?”
如果虚妄有形貌,那一定是她现在完全逾矩的靠近。
倘若他与她对视,定然能发觉少女潜藏眼底的紧张。
好在他没有。
许奈奈故作轻松地将短发别到耳后:“你有梦想吗?”
你这样厉害的人,会有很想成为的目标吗?
在你眼中,读书的终极意义又会是什么呢?
“梦想?”他重复。
“嗯。”
“有。”林汀云微微仰头,暮色蔼蔼,东方亮起的点点星子倒影在他深邃如海的瞳孔中,“生物医学。”
不知为何,许奈奈竟从那始终淡然无波的神情里看见了萧索。
少年清冷的外表下似乎蕴藏着无人探听的孤独。
“你一定可以的。”她轻声。
“是吗?”
“我相信。”许奈奈眼睫紧张地闪烁,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等长大后变成更好的人,我们的梦想都会实现。”
林汀云侧眸。
氛围在一瞬间变得微妙。
许奈奈抱住膝盖的双臂收拢,一颗心似乎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不安地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毕竟你成绩那么好,如果你你都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我们这些人就更别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大家都这样认为——”
‘大家’真是个极好的挡箭牌。
许奈奈慌乱地打补丁:“你的答题卷总会经常当成解题模板传阅,大家都说你是天才,我之前都不知道竟然还有那种解题方式”
他淡淡道:“现在你也知道了。”
许奈奈愣住。
“一时的成绩不代表一切。”林汀云迎风远眺,十七岁的少年嗓音已经初具成年男性的喑哑,“只要加速度足够大,且为正方向,你就一定能够超越。”
湿哒哒的世界好像挤进一缕阳光。
许奈奈出神地凝望他的侧颜,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
那些从每一处神经末梢传来的自卑还没来得及凝聚便被倏然打散。
她嘴唇张合,可已经丧失言语能力。
巨大的红日缓缓没入地平线,好像一场盛大的出逃落幕仪式。
飞鸟振翅,树丛晃动,蓝紫的天空完全下沉。
她这才惊觉今天是夏至。
后来即便过了很多年,每当许奈奈写到v=at的加速度时,她仍然会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夏至。
那天太阳直射北回归线,耳机里循环播放着五月天的《盛夏光年》。
她与惊艳了她整个青春的少年离经叛道地逃离冗长的高三晚自习,一起见证了2011年白昼最长的落日。
新高一九月入校,新高二七月放了暑假,夏日炎炎,整个学校只有南楼三层挤着满满的高三年级。
高三没有任何课余活动,连晚自习都多加了一节。
某个难得放假的下午,许奈奈带着手机找到一家修手机的店铺。
她不敢再去网吧。
“要下五月天的全部曲目是吗?”老板推了推厚重的眼镜,随口说,“一首歌一块钱啊。”
许奈奈局促地揪着手:“这么贵”
“你就说下不下。”老板不耐烦。
许奈奈摸了摸口袋所剩不多的零钱,心疼地摸出十块钱:“那您帮我先下一首五月天的《盛夏光年》,然后随便下九首乐队其他的歌,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