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門的時候,不曉得有多驚奇,我問:「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我連忙把她請進來。
這一天特別冷,新年的第一日呢。
我問:「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快吃點東西。」
她站在沙發角落裡,沒有坐下來,一隻手把絲絨沙發麵子撥來撥去。
玫瑰垂著頭,眼淚紛紛的落下來,豆大的滴在手背上,她也不理。
我連忙拿紙巾替她擦乾了。
我低聲問:「受了什麼委屈?坐下慢慢講。」
她讓我扶了一下,坐在沙發上。
她低聲的咕噥說:「聽人家說,他結婚了。」
我馬上不出聲,他結婚了,所以她這樣子。
我有點鼻子酸。這麼遠的眼淚,這麼大的委屈,他知不知道呢?只有我看見罷了。
「聽誰說的?也許不是真的呢?」
「恐怕假不了。」她說:「我很有心理準備的。」
我拍拍她的肩膊,手足無措得很。
「也好,我回不去了,後無退路。」她這句成語用得很好。
我不響。回不去了,言下有多少的傷心。
「我早料到了,他們不說我也料到了。」她喃喃自語。
早料到,還這麼難過?我看著她蒼白的臉。
她說:「我還把現在重要的事都記著,好的,壞的,打算回去好好的跟他說一說,慢慢的逐件訴苦,現在是不能夠了。我憑什麼怪他呢?他從來沒說過愛我。只是我自己傻罷了。」
這種事,我是難以插口的,她一向很自我中心,此刻誰的話聽進去?如果我能力辦得到——只是她要的是一個人,這就不容易了。我只好輕輕拍著她的背。
「別這麼樣,」我安慰她,「別這麼樣。」
她說:「我沒什麼了。既然是料得到的事,也只好這樣。」
她把眼淚擦了一擦,好象泡在苦水裡似的。
我只好說了兩車話,叫她振作起來,再過兩天就開學了,功課那麼忙,有什麼不能忘記的?那影子淡下來就可以了,誰沒有誰活不下去呃?
但是她又憂慮升不了班,我解釋我也不一定升班,這種事誰知道,誰也說不準?升班也有寫保單的不成?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不做好功課,不集中精神,到底是差一點。我替她難過,從來沒見過感情這麼死心的女孩子。
當然,在玫瑰心中他是最好的。可以說當她碰到更好的人,她就會轉彎了。
我希望她懂得轉彎。
看著她傷心落淚,我又不能自告奮勇,把自己薦了上來。我覺得自己真沒有用,一點也幫不了她。
我陪了她一個下午,問她功課,她還有一張卷子沒有做,她說自己能應付,不是國文的,德明幫了她幾條算術,她只要看看熟就行了。
我真替她擔心,有人比她懶,但是懶得熟行熟路,不比她,該做的不做,不該做的也許做了,白花精力,而且心情這麼壞,怎麼集中得了。
我沒有再提那個阿飛,免得她更加「民不聊生」。
假期後她開始對德明很親近,無論怎麼樣,我可以相信德明,我對他說:「當心玫瑰一點。」
德明點點頭。「你不生氣?」他反問。
我苦笑,我把手插在口袋裡不響。生氣,生一百年的氣也不能叫玫瑰到我身邊來,有什麼好氣的?現在我早晚成了她的哥哥,豈不是更好?
我是被逼偉大起來的,並非出自本願。
「對她當心一點。」我只說。
於是德明成了著名的護花使者。我不知道玫瑰瑪璃的心情如何,但是總而言之,她往日的神態又恢復了,與德明出雙入對,親親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