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吭高歌,甚至还拍打几下啄得象破席子般的翅膀。 奇奇科夫驱车走近大院的时候,发现主人恰好站在台阶上,身穿绿毛料外套,把手弯成伞状,挨近前额遮着阳光,以便更清楚地分辨出远处驶来的马车。 马车越靠近,他的眼神便越欣喜,笑容也越明显。奇奇科夫跳下马车的时候,马尼洛夫最后脱口喊了起来:“您终于想起我们来了!帕维尔。 伊万诺维奇!”
两位朋友热烈地亲吻了一阵子,马尼洛夫便叫客人进屋。虽然他们走过前室、穿堂和饭厅的时间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让我们试试看能否来得及利用这一小段时间介绍一下本宅的主人吧。不过作者在这里应当承认,这件事情是很难办的。一个大人物要容易刻画得多:只要抓起颜料往画布上甩就成了,黑色大眼睛炯炯有神,浓密的眉毛,前额满是抬头纹,漆黑或火红的斗蓬斜披在肩上——一幅肖像就完成了;但象这一类先生,世界上多的是,粗粗一看,彼此极为相象,而仔细一瞧,他们又各有许多特点极其难以把握,——这些先生的肖像难画得很。 他们各种特点细微得几乎不易察觉,必须聚精会神,用明察秋毫的锐敏目光深入地探究才能看清。马尼洛夫是什么性格大概只有上帝才能说得清楚。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的名字用成语来说,就是:平淡无奇,非驴非马,不郎不秀。马尼洛夫或者可以归到这种人中间去。他仪表堂堂,颇能给人以愉快的感觉的相貌,不过在这好象糖放得太多了的愉快之感里,在言谈举止上颇有讨好和巴结的成分。 他总是笑眯眯的,头发淡黄色,眼睛幽蓝色。 与他交谈的第一分钟,你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多么憨厚可爱的人!”再过一分钟,你就也说不出来什么了,等到了第三分钟,你就会说:“鬼知道这是什么人!”于是就会想躲远他一点;如果躲不开呢,你就会感到无聊得要死。 从他嘴里,一句有生气的话你听不到,甚至连一句自夸的话也听不到,实际上任何人在触及自己爱好的时候总不免要自夸两句。 自己的兴趣每个人都有:有的人爱养猎犬,另一个人觉得自己酷好音乐,音乐中的精深深奥之处颇能领略;第三个人爱好吃喝;第四个人喜欢极力超出他所担负的角色,即使超出一寸也好;第五个人的愿望非常有限,成天梦想同一个御前侍从武官遛个弯儿,让自己的朋友、熟人乃至陌生人看上一眼;第六个人长着一双灵巧的手,在玩牌时神不由主地想把方块爱司或两点窝一个角,做个暗记儿;而第七个人却想伸手挪动一下什么地方秩序,教训教训驿站长或马车夫,——总之,自己的爱好每个人都有,而马尼洛夫却没有什么爱好。 他在家里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在苦思冥想,可是也只有上帝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家业呢,不能说他在管理家业,他甚至从来没到地里去看看,家业在放任自流。 要是管家对他说“老爷,该干这干那了”,他总会回答说:“是啊,主意不错呀。”同时,照例吸着烟斗——吸烟斗还是在军队服役时养成的样子,那时他被公认为是一个最文雅、最谦虚、最有教养的军官;“是的,的确不错啊!”他常常这样重复一句。当一个农奴来见他,挠挠后脑勺,说:“老爷,让我出去工作,挣点儿钱交税吧”,他会吸着烟斗说一声:“去吧!”这个农奴是去喝酒他竟想不到。 有时,他站在台阶上眺望院子和池塘,说要是从家里在池塘上架起一座石桥或者挖一条地道出去,而桥上两侧开设一些店铺,坐在里面让商人们贩卖农夫需要的各种小商品,那该多么好。 这时,他的眼睛变得非常狡猾,他的脸上也泛起怡然自得的神色;但是也不过是说说这类计划而已。 在他的书桌上总摆着一本小书,书签夹在第十四页上,他经常读这一页,已经读了两年了。 他的家里总是缺点儿什么:一套非常漂亮的沙发摆在客厅里,包着考究的锦缎,这锦缎的价钱也许非常可观;可是等到包两张圈椅时却不够锦缎了,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