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说来,干净彻底了结的最佳结果是私密的个人性和利落、少痛苦。
与最佳了结方式相抵触的是日本的切腹,即用一柄短剑剖开腹腔,将自己的内脏割断,从而达到自杀的目的。切腹的人往往要采取规范的仪式,这就使当事者很难死得痛快。据说,这种自我裁决一般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能断气,而如果没有高级剑客的协助,有些拙劣的切腹甚至要长达七十多个小时。在求死中竟要忍受持续几天肉体的极度痛苦,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小时候,看日本的战争电影,其中最觉触目惊心的镜头是不少切腹自杀的场面。
应该说,切腹是日本生命和文化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有很多仪式和讲究。对于这一独特自杀方式最具特色的电影演绎是日本老一代电影大师小林正树。他在《切腹》一片中以极其平静从容甚至惟美的叙述描绘了两代没落武士切腹自杀的过程。
这部充满仪式和形式感的武士道经典电影,曾获得过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大奖,在日本《电影旬报》“二十世纪百部最佳日本电影”评选中排名第十三位,名气和成就都高过黑泽明的《用心棒》和《穿心剑》。
因为不少中国观众还比较陌生,我想用多一些介绍的文字。
影片的故事背景是德川幕府的第三代,因为国泰民安,曾经叱咤一时的武士阶级都变成了失业的浪人,他们中的有些人常跑到诸侯家,希望借其玄关前的空地切腹自杀。据说,如此风气始于一个传闻:一名武士忍受不了窘迫的生活,走投无路之际来到京中的大臣家,要求借他们的豪宅举行切腹,以体面地死去。大臣为其气节所感动,遂将其收为家臣。其他穷困潦倒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纷纷效法,被访的人家多半给钱了事,久而久之借地切腹竟成了勒索钱财的手段。影片就是在此背景下讲述两名浪人前赴后继的切腹。一个名叫津云半四郎的老浪人来到大臣井伊家,声称自己系前福岛正则之家臣,失势之后流落京都,现穷途末路,不忍偷生,愿借贵宝地切腹。接待他的井伊家老遂向他讲述了不久前一个名叫千千岩求女的年轻浪人前来要求切腹的遭遇。影片以对话展开故事,两条线穿插叙述,随着情节的步步深入,观众慢慢明白两个浪人原是岳父与女婿的关系。前一个自杀浪人千千岩求女,是在妻子和孩子都重病而无钱治疗的急迫困境下选择了此冒险之举,后来的岳父津云半四郎是获悉女婿最终是被逼迫切腹后为复仇而来。我在2004年看了这部四十年前(1964年)拍摄的黑白电影,看后最大的惊讶是,此前人们一直认为张艺谋的《英雄》是学习了黑泽明《罗生门》的叙述方式,殊不知《英雄》在结构情节、气氛渲染、镜头运用,甚至场景的设置上的影响都是来自这部《切腹》,换句话说,是《罗生门》和《切腹》的结合成就了《英雄》。张艺谋对外在形式和内在仪式感的入骨迷恋毕露无遗,说这话并无贬低《英雄》的意思,相反,我喜欢《英雄》的地方恰恰是它浓烈的仪式色彩。
小林正树在展现切腹过程时,有着十分沉着和庄重的仪式感。
我注意到,即使表现十分残酷的细节时,也要不断展示观看者正襟危坐的神圣,譬如千千岩求女用竹子做的刀自尽。因惦念妻儿重病,千千岩求女并不想立即切腹,他恳请宽限几天好安排后事。但井伊家老执意不准,上下武士宁可成全其死也不想给钱,逼他在庭院中立即执行。在检视兵刃时,井伊家臣矢崎隼人发现千千岩求女所佩的竟然是竹刃。从情理和道义上说,为让切腹者尽可能死得痛快,应使用最锋利的刀剑。落魄的千千岩求女身上只有做样子的竹刀,但他仍被带到井伊家臣环坐的庭院中,并要求其以自己的配剑(竹刀)切腹。担任协助的介错要他完成传统的“十字切”,然后自己才能落刀助他。威逼之下,势单力薄的千千岩求女只得用竹刀拼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