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个村子都喊他阿坤,是他继父给他起的小名。他小时候继父酗酒,喝醉了就打他,我以前听我阿妈讲过,阿坤他的后背上全都是伤痕,他继父用沾了水的藤条抽他,甚至直接朝他脸上打,还差一点把他卖给了人贩子,幸亏派出所的民警给找回来了,唉,真是没人性……”
之后那位院长又讲了一些事,末了他说,这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但万幸现在凭自己的本事考到城市里了,以后应该就好了,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苦了。
吴邪听着,整个人都愣愣的,苦涩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张起灵选择的那条路,真的不只是放弃了城市的生活回到家乡的大山里那么简单,因为对于他来说,那里其实早就已经不是他的家乡了。
张起灵如果重新回去,在那里呆一辈子,就意味着他要永远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
那是一个根本无法称之为家乡的地方,在那里,他再没有亲人,也再没有自己的陪伴了。
他真的太傻了。
14。
在结束了格尔木的行程之后,他们坐上了前往德令哈的大巴车。沿柳格高速前进,沿途能看到很多壮美的景象,比如中国最大的盐湖察尔汗盐湖,能观赏到盆地奇观万丈盐桥,一路行驶还有祁连山的景色作伴,也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一段旅程。
经过325公里的驰骋,他们到达德令哈恰是中午,稍作休息吃完午饭,便急忙忙赶到了约定的那所小学。
小学在尕海镇上,大家把带来的书籍文具分给孩子们,并且把筹集到的一部分善款交给了校长。在简单的捐助仪式过后,大家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留下来把学校的教室修缮打扫一下,其余的人则是下到各个村里做调研。
志愿者们担负着调研报告的任务,其中还有两个相关专业的大学生则是已经决定将西部地区农村的义务教育现状作为毕业论文的选题了,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调研是尤其重要的。
吴邪和他们一组,一起来负责这次的调研报告的撰写。由于两位同行的志愿者此前便做了很多功课,给他讲了很多他以前不知道的情况,再加上一路所见,他也是第一次这么真正地直面如今西部地区的教育状况。
虽然国家确实下了很大的力气,比如□□先后为实施西部大开发出台了一系列指导性文件,明确了把发展科技教育作为重点任务,也制定了在贫困地区、边远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加快推进普及义务教育的各项工程和措施,使西部地区农村的义务教育落后面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包括师资队伍及办学条件都有了显著的提高。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仍旧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许多问题,比如地方财政支持能力比较弱,教育投资仍然不足,办学机制不灵活等等,尤其是师资队伍不但短缺还在迅速流失,严重制约了教学科研能力。虽然每年都会有许多内地的年轻人支援边疆,当地也有许多大学生扎根家乡,可终究还是有太大的缺口。
很多西部教育圈里都有这样的称呼,把能永久留在乡镇农村的老师叫作“永久牌”,把能有本事调任到城市里的叫作“飞鸽牌”,如果能一跃飞到中东部地方任教的,那就是“凤凰牌”了。
看上去是调侃,实际上有太多太多的苦楚在其中,吴邪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过来,心里真的是沉甸甸的。
晚上回到了德令哈市区,大家一起吃了正宗的烤羊肉,而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吴邪和一个朋友沿着巴音河畔步行,聊了聊这几天的见闻感受。
朋友姓陈,是隔壁大学中文系的,最喜欢的诗人便是海子。海子和德令哈是有缘的,而海子给这座城市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就是让很多人知道了青藏高原上有这么一座安静而美丽的小城。
1988年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