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长风一行赶到,驻地厢兵的都头远远地迎了上去,天色虽冷,想到脖子上的脑袋,脑袋上的顶戴,无不有搬家之忧,他的额前已是布满汗珠:“叶大人,您瞧——”
“不要慌,贼人还在里头没逃走,这就是可为之处。”叶长风反而要安慰这位军甲披挂穿满一身的武官,转眼瞧了瞧地势,合着方才所思,心中已有了计较,“老兄命令这干人都撤出十步之外吧,散开些,把手里的刀枪都换了,换成长弓短弩,一见飞贼出来,同时往他身上招呼,明白了么?”
都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眨巴着眼睛应了一声,挥手自转身吆喝去了,叶长风看着那群兵士乱纷纷散窝鸡的模样不禁暗暗摇头,他刚才原想说,人都挤在一处,算杀贼呢,算取暖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唉,给都头留个体面吧。厢兵倒底是服役之用,如果换成端王手下那群身经百战的禁军精英,自已现在也不用这么头痛。
牢内隐隐传来大笑声,夹着听不清内容的对话,叶长风皱了皱眉,一掀袍角,从容地向死牢的入口走去。
都头远远看见,想拦又不敢,又有些盼知府大人也无功而回,犯人逃狱的过失就可推到他身上,自已顶多算个调度不力。他于兵道甚差,于当官之法却颇有心得,早就吩咐所有人封锁消息,不许将今日之事向外泄露半个字,若赢了,事后自然可以大说特说,若败了,也是越少人知越好,甚或可以掩下不报。
叶长风却完全没想到这些,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面前这个行径古怪的大盗身上。
经过深长的青石甬道,踏入牢门,牢中的情形倒不象叶长风想得那般箭拔弩张,杀气腾腾。
先映入眼的是墙角一盏微弱昏黄油灯,灯下两个男子分两侧席地而坐,细看体态,正是大盗唐悦和被劫持的师爷张子若。
唐悦早听见叶长风的脚步声,也不惊慌,偏过脸,对叶长风扬了扬手中的酒壶,也不知是在哪里找来的,笑道:“叶长风,夜深霜重,来一起喝杯酒,驱驱寒意罢!”
张子若抬起眼,安详一笑:“大人,我除了被点了穴道外,别的都很好。大人不必为我担心。”
叶长风原已在心中筹划好如何应对各种场面,可是象眼前这般情景,倒还真是出乎意料,愣了一愣,又向前走了两步,才算看清那两人神色。
唐悦身上重重的枷锁都已解开,黑沉沉地散落在一侧,只剩颈间一道粗重铁链还栓在墙上,叶长风听说过,这道铁链又名鬼见愁,无论是锁口还是链身都有特殊构造,是专用来对付那些江洋大盗、积年老贼的,想不到此时倒又派上用场。
张子若衣袍整齐,面上微微含笑,细打量才能看出,左半侧身体不自然地僵硬着,右手倒还活动自如,正端起杯酒,将饮未饮。果然就象他自已说的那样,除了穴道被点,其它都没事。
“子若,辛苦你了。”叶长风柔声先道了一句,才看向唐悦,脸色淡淡,“你——想做什么?”
“我现在想做的,就是你能陪我喝一杯。”唐悦的双眸在暗影里格外明亮,笑得轻松,“你酒量好不好?”
“不好。”叶长风静静立在原地不动,影子投在石墙上,拉出沉沉的一道,“就算好,我身为朝庭命官,你是阶下之囚,又正劫持人质,我们志不同,道不合,这酒,喝不得。”
“当官的规矩果然多,”唐悦无所谓地一笑,“也真会给人编罪名。我劫持人质了么?我明明是摆下酒,请他来聊聊天,顺便再请一下你而已。”
叶长风怔了一怔,他幼就聪慧,稍长入学,再到长中举入仕,往来应对之人,无不是有名的博学大儒,官场故交,敬他恨他的人都有,但言语对答间,多是庄重肃然,再正经不过,偶然有玩笑,也是一带即没,象唐悦这般漫不经心强辞夺理的,还真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