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立刻去通知皇上。”瞬间,钱有良的额头就渗出了汗珠。秋天的黎明并没有这么闷热,有时候,叫人出汗的是情绪,而不是温度。
慌张中,钱有良没有看清去路,在门槛上重重地绊了一下。岚昭容又在身后喊:“钱公公,还要着人通知贵嫔。”停顿一下,用极快的速度一想,又改变主意道:“不,还是先通知皇后!”
重新站稳身子的钱有公顿时明白了岚昭容改口意味着什么,宫里可以有几个协理的嫔妃,但永远只能有一个管事的皇后。遂,领命而去。
留下无措的顾妈妈和玲珑,立于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抱着早就没了气息的小皇子,远远地避在角落里。岚昭容却大为好奇,这个连见多识广的钱有良都被惊呆到的小皇子,长得到底有多难看?
产室里,夏菡和春露替生产之后尚在昏睡中的袁美人处理了一番,一边收拾,一边轻轻啜泣。夏菡是被吓到了,吓得有点魂不守舍,春露是被惊到了,惊得忧心忡忡。
袁美人却幽幽地醒了,她想起自己刚刚生了孩子,努力地扭头寻找着,却一无所获。
“孩子呢?”她问。
“娘娘,孩子……在外面顾妈妈那儿抱着呢。”春露说了句似是而非的回答。
“生的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我的孩子不要吃奶吗?让顾妈妈抱进来给我看看。”袁美人浑然未觉。
春露和夏菡却为难了,一个说:“娘娘,你别难过。”另一个说:“娘娘,你要坚强。”
再傻的傻子听到这样的话也会感觉到某种不对头。
“到底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难道他有什么不妥?”袁美人紧张起来。
夏菡最忍不住,嘤嘤地哭起来。袁美人最见不得自己身边的宫女哭丧着脸,白了她一眼,强撑着虚弱道:“我还没死,你就哭这样。我要看孩子!”说罢,挣扎着向屋外大喊:“顾妈妈,我要见我的孩子。”
外屋,岚昭容捂着嘴巴,避免自己惊吓过度而尖叫出声,慢慢地去揭开那个薄毯的缝隙。纵然有了心理准备,岚昭容在看到婴儿的那一刻,依然将惊恐的双眼睁到了极致,紧紧捂着的嘴巴深深地吸着气,颤抖着松开手中的毯子,转身捂住了心口。
现下,轮到外屋开始恐惧的沉默。只听袁美人恨声骂道:“你们在商量什么,要谋害我的孩子么?”不要小看一个母亲的能量,哪怕是刚刚生产结束,犹为虚弱的时刻,为了孩子她也可以竖起浑身尖刺,拼死一搏。
“我们一同进屋,让袁美人看一下孩子吧。”岚昭容轻声说着,流下泪来。
眼见到三人神情悲戚,躺在床上的袁美人心中大感不妙。她遗忘了肉身所有的痛楚,怔怔地望着她们。
“我的孩子呢?”她盯着顾妈妈手中的毯子,“他身子弱,更应该包上襁褓,怎么只有个毯子?”
顾妈妈不敢近前,环抱的双手紧紧地捏住毯子一角,不敢吱声。
“他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他怎么不哭呢?”袁美人喃喃地问。
夏菡原本已开始抽泣,一听袁美人这么问,顿欲气绝,再也忍不住眼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卧榻之前。
顾妈妈小声道:“是个小皇子,可是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原本强撑起身子的袁青,顿时瘫倒在床上,仰天大哭:“天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踢我了,他整整两天不踢我了!”
“娘娘你不能哭,你身子弱,不能哭啊。”春露徒劳地替她擦着眼泪,擦去一拨,又是一拨,无穷无尽。
岚昭容拭着泪,走到卧榻之前,哽咽着说:“袁妹妹,你还年轻,伤心过度会坏了身子,不能这样啊。”
哭了许久,那悲凄的声音终于渐渐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