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要进来?”
洛瑕微微回过首去:“这是婢妾的命。”
那一霎洛瑕的面容看在十三皇子元颀的眼中,是一片的风雪沉寂,唯有眼中有一线亮芒划破黑夜。他和她的初相见,她身披鼠灰色氅裘,衣襟染血,消不去眉目之间妩色绝伦。那时她只不过是正六品常在,连封号都不曾有。也就是那时,她眼中还有一丝尚未退去的稚嫩与难以看穿的最后的不坚定,在晚秋带一丝血腥气的夜风里入他眼帘。
那时他看得出,她嘴上说着命,心里却有着不甘。
那时他想,这样的一个女子,或许他可以试着靠近。
元颀盯着洛瑕别过去的脸容半晌,忽道:“我送常在回宫。”
那一夜在深宫的甬道上,深秋肃杀的血腥气漫天,她茕茕身影在元颀眼中步步行在前方。雾湿衣摆,洛瑕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来。很多年后元颀回想起这一幕,只依稀记得当时才十五岁的少女,一路颔首低眉,身边没有一个宫人随侍,踽踽独行的模样放在这华丽深宫里,好似有千万分的不和谐。
那也是最后一次。再后来,元颀再见到洛瑕,她已经全然蜕变成了这风刀霜剑严相逼的九重宫阙里的一个真切的妃嫔,最后的青涩都成了被时光磨去的棱角,从此不复存在。
洛瑕回到宫中后什么也不想说,倒头便睡。这一觉直到第二日傍晚,才终于被晁天阁里国师手下的方士打断。
那天傍晚,天边残阳如血,火烧云将一整个西边的半边天幕都染得通红,赤朱丹彤的色彩映射在紫石宫辉煌的殿宇之上,瑰丽得有些失真。一行断雁划过半天,彤云也被截成两段。
——这是洛瑕脱簪待罪已然跪伏在冰凉的青石板地上之后抬起头来看到的景象。一如她的荣宠,先前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如今早已不复再了。
罪名是身带不祥。常在洛氏侍寝当夜皇帝遇刺,洛氏不仅不能以一己之身护驾,反倒诱十三皇子临阵脱逃,罪加一等,但皇上念其平日恭谨有加,谦和柔顺,故只予其禁足紫石宫之罚,非诏不得出。
“洛常在,皇上顾念昔日情分,只将常在小主禁足,已是仁至义尽!常在便在这紫石宫静心思过,好自为之罢!”
雕红的朱漆宫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洛瑕跪在砖地上,叩首下去:“臣妾,谢主隆恩——”
“……也谢过赵姬娘娘,手下留情。”
最后一句声音微弱,若不凑近,是听不见的。琼瑶琼琚就跪在洛瑕身后,听到这一句,忽地一震:“小主……”
洛瑕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衫:“你们以为我如何会沦落到如今这幅田地?可不是托了我们这位统御六宫的赵姬娘娘的福。”
“那昨夜的刺客也是……”
“刺客不是。赵姬即便再大胆,也不致对皇帝下手。十六皇子还未被立为太子,年纪又不大,羽翼未丰。兼之我朝有规矩,若是皇帝暴毙,幼子即位,为防太后垂帘、牝鸡司晨之祸,祖制是赐死生母。赵姬即便是为她自己,也不会现在对皇帝动手。”洛瑕深吸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只觉疲惫,琼瑶琼琚还待再问,她已摆了手,挥退了几名仅剩的宫婢,只身一人往寝殿而去。
她现在还有力气去想这些,已经出乎她自己的意料。昨夜她险些受皇帝牵连命丧刺客刀下不说,隔日又被赵姬诬陷身带不祥,这样的出师未捷,消息传到慕晟慕心绮耳中,还不知她会被何等嘲笑。
说不定,她已然被当做他们手中的弃子。
琼瑶三人不可信,宫婢内监不可信,她自己在这深宫里,竟然不知道有谁可以去相信和依靠。真真滑稽之极。旁的妃嫔入宫,带的是自己忠心耿耿的家生丫鬟、贴身侍婢,她比不得慕心绮那样的高门千金,身不由己,入宫也带着慕晟慕心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