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江湖。他该收收心了,而不至于因这段孽情将一生毁于一旦。
我又道:“山下陈年旧事积压颇多,恐怕我需亲自下山处理。后面几个月,令……指引冲儿之事,便拜托你与四师弟二人多多注意了。”
令狐冲猛地抬起头,注视我良久,方才慢慢低下头去。清松师弟道:“师兄放心。我和师弟必定倾力而为。”
令狐冲闷声道:“是。”便跟着清松走了出去。我见门关上后,一直紧绷的神经方才松懈下来,浑身无力得坐在椅子上。
我抬手慢慢覆盖着眼,挡住室内明亮的光线。黑暗中我只觉得身心俱疲,苦涩至极,在心底喃喃自问,这段情缘我究竟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拿令狐冲怎么办?……
我不知在椅子上坐了多久,恍惚之间下一秒便要失去意识,沉沉睡去,但却又仍挣扎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所有的思绪都陷入一种微妙的空白之中。我忽然撤下手,缓缓站了起来,浑身的力气一点点恢复,指尖所触的桌面冰冷至极。我的脑海里一片混沌,尚不能做任何的思考,但却仿佛已然有人在暗中替我自己下了命令,我清晰得知晓该做些什么。
一夜不知不觉已过,清晨悄然踏至。我提剑出了门,找到季潜,与昨日一般嘱托完毕,便下了山。
我正道门派里,大多是走的是道释二门。一者讲究出世无为,一者阐论万物皆空,均是倡导出世,与凡俗而比高高在上。因为无物所阻,故而无牵无挂,也唯那般的赤诚忘情,方才能得一窥武道至极。
但我对这尘世却并不抵触,只是习惯了山上的清净日子,入世时免不了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自古以来,华山派代代掌门均数忠于剑道,如我这般,特意下山省察俗世的做法,实是少之又少。此次我下山行走,虽则有几分是缘于因五岳剑盟事宜未定,江湖上风声正紧,蠢蠢欲动。却亦是因山上的那一人,教我心乱如麻,避之不及。
我本以为历经二世,当可明心见性。天底下当不再能有甚么事物,能令我沾染心尘。却没想到在这一世生出这般牵衍,更因这心魔丝缕如网,渐次侵袭我心,再不得澄澈如初。
君子无垢。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但做一个无垢之人谈何容易!若是能了却一身羁绊,投身山野,日日与剑为伴,固是生平至快。然则,上有先辈倾力相托,下有门中企注依赖,大丈夫既身在其位,肩负重任,自当兢兢业业,又怎能抛下责任,弃之不顾。
于此出世入世之间,足见人世抉择艰难。
眼前的湖面波光粼粼,闪烁着细碎的流光,极是宁静。申时过半,渔家晚归,我一人默默立在舟边,却不知怎得在水波中隐隐见到那人微笑的掠影。心魔一生,再难平复。我忽地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是入了我心了。
世间诸事与我,其实不值得这般反复思量。我自明白,这缭绕的复杂思绪究竟缘何而生。
世间人多择定一道,便踽踽独行。而我,确然是矛盾的。出身玄门正宗的剑派,行走于侠道的世界,却偏偏信奉儒家的入世,坚守某种与武林格格不入的事物。一个人偶尔惊醒自省,或会苦笑觉得,这么多年竟数一片繁梦,没甚么能留下。
而世间尽数是一片疾苦纷乱。少有的欢乐情悦,便难割舍。
我闭上双目,令狐冲自小到大的一颦一笑便清清楚楚,浮现眼前。仿佛下一刻,那道隐隐的“师父”便穿过空气的震颤,缭绕在我耳际。我睁开眼,眼前山水如画,惹无数人赋诗横槊,笑谈天下。然则却没有他。他被我强留在了山上。我心底忽地弥漫起酸涩,胸口微微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他叛逆这么多年,又何尝真听过我的一句话。
我自幼至今,稀有入心之人,山门中师父虽是疼爱,却终究因门派事重,少有真挚关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