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是欢喜,眼底却又带着些难以辨明的情绪。他停在我身前,扇子微微合起,道:“岳兄何必这般客气。今日相逢,我是万万没料到的。”
我微笑道:“左师兄既路过华山,远来是客,不如上去坐坐,好让岳某招待一二。”我虽是这么说,脚步却半分未动。自下而上打量了他一番,他面色白皙,隐隐有丝青色,当是他嵩山的绝学寒冰内力颇有小成。左冷禅的剑法我素来是捉摸不透的,而今看来,他这些年武功也是进展不凡。
他摇了摇头婉拒道:“我此番承接师命,急赴西北,只是恰好路过华山。只好辜负岳兄一番盛情了。”言罢,又叹了口气道:“我与岳兄相见恨晚,却不料那一别后,再见竟是这般久。”
我终于看明白了那丝情绪是怅惘,但又不知他在怅惘些什么,他面上掠过些许苦涩、悲茫,再看时又复作笑意盈盈的欣喜。他道:“不知岳兄手中是甚么茶?”
我道:“雨前龙井。”这本是我师父的癖好,十几年来,我却不知不觉习惯了。
他笑道:“竟是自杭州来的么!岳兄,我用这扇子,与你换一包茶,可好?”
他这言语一出,我不由有些莫名其妙。他的扇子我瞧见过,上头的诗画是据是佳作。他把玩这么多年,当是心爱之物。这些茶叶虽是个钟极品,却怎么也是比不上的。
然而他已经把扇子递到了我眼前,我不愿意拂他的面子,便只好依言相换了。他见我收了扇子,自言自语道:“宝剑配侠客,佳扇赠君子。好极,好极。岳兄,我去也!”他转过头,跨上骏马,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月之后,传来左冷禅接任嵩山掌门的消息。我复又想起他飘然而去的身影,忽然明白,他那丝奇特的情绪,便是因有些东西一逝而去,再也不得回来了。
左冷禅这几年来信不断,我不知他存了什么意思,却也均都回了。他信中不是谈论剑道,便是诗词歌赋,半分不提我五岳剑派的暗潮汹涌,到似乎是把我当作了一个武道知己一般。但是,嵩山派一贯探知我四派情报,料想我既为华山掌门,自是得他重视。这份情谊又怎么真的起来?
只是江湖上,从没传出过左冷禅有什么好客结交的名声,对我这般热忱,怕是真的有几分真心相交的存意了。但他心机素是深沉,我向来不敢多信他,却也懒得多费深思。
面对魔教的势欲猖狂,正道中人已然惶惶。嵩山派复又提议建立五岳盟,大有步步紧逼的意思。如今,泰山派已然投诚,余下我华山与衡山并未同意,恒山派白云庵一向没有什么主意,只是在一旁保持沉默。
左冷禅继任掌门后,虽是放出风声表示此事暂缓,但我心如明镜。他这人野心勃勃,怎么可能轻言放弃。料想,是暂时按捺等待一个机会,面上摆出一副温和的模样,博得五派好感罢了,却是比他师父做得高明多了。
自我继任掌门三年来,忙于整理华山功法一事,如今已经大部分安排妥当。只差一个机会,便可以对华山上下宣明了。自从知晓贺泉是嵩山派之人后,季师弟便趁着一次机会,令他下山去调查魔教之事。没多久,就传来了他身陨的消息。
自这之后,华山收徒的规矩,也严谨了许多。
午后我自后山练剑归来时,却在院外遇见了明叶楼的人。她见我来,露出一丝喜色道:“见过掌门,宁小姐要我呈来桂花糕。”
她是宁中则身边的丫鬟,唤作小芸,出生本地普通农户之家,因田地变故而落到奴籍。她比宁中则小一岁,跟着宁中则已经有三年了。
我问道:“甚么糕点?”她笑道:“是小姐仿那维扬细点亲手做的,我放在厅里头了。掌门既然回来了,小芸便回去回禀小姐了。”
厅内的案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食盒,里头放着盘精致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