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从棱柱之中传来。
那是破碎的血肉。
那一块残破的血肉被封印的时候,只有一节尾指那么小,可现在,却已经侵蚀着钢铁,在封印中生长,壮大,化作了一张模糊的面孔。
在几个月之前,那一张面孔只是血肉模糊,依稀酷似女人。
可现在,那张面孔已经长成了,五官具足,微闭着双眼,嘴角翘起,像是沉睡在甜蜜的美梦。
嘴唇微微开阖时,便唱出了幻觉一般的歌声。
歌声是活的,宛如魂灵,穿透了层层的墙壁和暴雨,回荡在海天之间,呼唤着远方的妖魔们到来。
那一张面孔如此的精致,带着一种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美,似是柔和,似是刚强,似是嗔怒,又似是微笑。
每隔一个角度去观察,得到的结果便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充斥着非人的魔性。
在那轻柔的吟唱中,女王从王座上起身,走进,凝视着水晶中的面孔,许久,轻声呢喃:“这么多年了,一定很寂寞吧?泰晤士亲王。”
无人回应。
于是,伊丽莎白伸手,想要将那水晶棱柱捧起。
“陛下。”兰斯洛特踏前一步,看着她,摇头:“不可。”
伊丽莎白笑了,手掌触碰在那棱柱上,如此轻柔,像是要抚摸那一张面孔。
无数绒毛一般细碎的血管瞬间延伸而出,像是贪婪的树根,纠缠在她的双手上,想要生根发芽。可是赤红色的龙威从那纤细的躯壳中喷涌而出,明明是同源的力量,可是却暴戾的像是要毁掉世间的一切。
只是凝视,便觉得刺痛。
只是触碰,便会得到毁灭。
血管在瞬间蒸发了,断绝,收缩回了水晶之中,那一张面孔抽搐着,眼皮颤动,像是即将从噩梦中苏醒。
“真羡慕你,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变老,美丽的一如往昔。”
伊丽莎白捧起棱柱,端详着那张面孔,眼神就变得复杂又悲凉:“一定很痛苦吧?代替我们受过,这么多年,眷恋尘世,又求死不能……”
依旧无人回应。
兰斯洛特单膝跪地,再度恳请:“陛下,利维坦将苏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让我再看看他。”
伊丽莎白怀抱着那棱柱,端详着那一张沉睡的面孔:这是我的叔叔啊,兰斯洛特。
这是上一代皇帝所制作的祭品,因这罪孽之血而牺牲的第十六个人……独一无二的泰晤士亲王。
你知道么?他是我父亲最小的弟弟,我出生的时候,他只大我三岁。他十三岁的时候死了,可在那之前的七年,都和我一同度过。
我甚至还记得他生前说话的语调,细声细气,像是个女孩儿……他曾经抱过我,照顾我,像我的哥哥一样。
他的龙血远胜于任何族人,因此才成为祭品,死在我父亲的手中。
——现在我是皇帝,负责杀死他的人就轮到我了。”
兰斯洛特缄默。
这是皇家的耻辱,也是安格鲁所不能容人知晓的秘闻。
早在数十年前,利维坦就应该第六次苏醒了,是泰晤士亲王的牺牲将这一日延缓到了今天。将龙血之裔制作成祭品,又残忍地焚烧成灰烬……
将那烈火烧不尽的残骸封印在铁中,将骨灰撒入奔流的浊水,回归海中。
为了拯救这个国家,只能如此,也必须如此。
许久,许久,伊丽莎白闭上了眼睛。
在静谧中,这多年以来因诅咒而痛苦的女皇像是忽然恢复了平静,那是忍受着煎熬的痛苦所锻造出的意志。
“有时候,我会感谢这怪物的血。”
伊丽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