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在朝廷治下的流放地里受苦,公然拥兵相随,可见在他心中,父亲家人的地位也不是那么重要。万一这武将说出的条件太苛刻,说不定章敬会向皇帝与燕王坦白,请求他们派出大军来剿灭乱兵,如果在这过程中,他们祖孙被眼前这群人给杀了,皇帝与燕王对章家心怀愧疚,还对章敬更有利呢。
想到这里,明鸾回头看了看章寂,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便小声说:“不能听他的,谁知道他会叫大伯父帮什么忙?”顿了顿,勉强替章敬掩饰一下:“万一是对皇帝和朝廷有害的,大伯父一定会在忠孝之间为难。”
章寂嘲讽地笑笑,没说什么,反而伸手将车帘掀开些,向外望去,看了看那武将,又笑了笑:“我道是谁,原来是王将军!我从前在京中为将时,也曾听说过王将军的名声,都说是个勇武过人、又正直率性的,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堂堂王将军,也会做起胁持弱女幼童的事来了,真叫人失望。”
那王将军并未气恼,反而冷冷地说:“章老侯爷,你用不着拿话激我。非常人行非常之事,对待谋逆,我犯不着跟人讲什么仁义道德!”
章寂低声吩咐:“三丫头,准备好你的箭,无论你箭术是否平平,如今也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记住,不要手软,一旦你手软了,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明鸾心中一凛,心跳迅速加快,手紧紧抓住了那把弓,脑子里不停地回想起奉大山与盘月月教过的射箭决窍。
章寂又扬声对王将军道:“从前听闻将军是个忠勇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建文本就是弑兄逼父、谋朝篡位之人,你又何必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你本是个有本事的,带兵抵御外敌,建下不世功勋,或是铲除各处匪乱,靖平地方,才是你该做的事,也不枉费了你家世代忠义的名声!”
王将军冷笑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了,谁是忠臣,谁是谋逆?你当我看不清么?!即便悼仁太子曾是先帝属意的储君,他也早死了,他的儿子更不用说。在那之后,先帝看中的是我皇陛下,也曾颁布了传位诏,那所谓弑兄逼父的传闻,不过是燕逆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编造出来的罢了!”
章寂这时又低声嘱咐了赶车的人几句话,然后再次扬声与王将军辩驳:“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事,将军这样说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你当年不在京中,大可以寻经历过的人打听打听。悼仁太子被杀后,先帝恼怒越王弑兄,曾下令擒他进宫,越王潜逃在外,太孙又下落不明,因此先帝是属意衡王继位的,还多次召衡王进宫侍疾。可惜,这事儿后来也不了了之了。越王既有弑兄罪名在前,先帝又怎会再传位给他?!你说这只是燕王编造出来的,那旁人为何也说是真的?太孙也不曾反驳。你若真以为越王才是正统,那我与你也无话可说。只怕你不是不知道实情,只不过是明明知道了,还执意为了自己的富贵荣华,颠倒黑白,助纣为虐罢了。可怜王家世代清名,却要叫不肖子孙给带累了,往后世世代代,史书上都会记载你们王家是乱臣贼子!”
王将军大怒:“你这老匹夫!给我住口!”说罢下令士兵:“给我上!”
章寂几乎与他同时下令:“就是现在!快射!”明鸾咬紧牙关,举弓描准了冲在前头的一个士兵,心下只犹豫了一瞬,只听得耳边章寂大喝一声“射”,手上就一松,箭已直直射了出去,正中那士兵肩头,他惨叫一声,便摔倒在地。
射出了第一箭,后面的就容易了。明鸾心跳得飞快,手却奇迹般地越来越稳,一支一支的竹箭从她手中射出去,转眼间已经射倒了四五个人,虽然个个不是射中肩头就是腿脚,还有一人是腹侧中箭的,没一个伤了要害,但也大大削减了对方的战斗力。那些士兵本就受了不少罪,才苟延残喘至今,见状也有些踌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