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亭亭放下筆,「中國文字是像形的,姓名可以把人的樣貌性格出身刻劃出來。」
「嘩,這麼厲害。」
亭亭又低下頭來寫,直到傍晚,她摸一摸發酸的脖子,寫完第一章。
「才三張紙?」若人問。
「見人挑擔不吃力。」
「拿來看看。」
亭亭遞給她。
若人十分鐘就看完。
「怎麼樣?」
「像足少女日記。」
「這是褒是貶?」
「你確是少女,有這種風格也是應該的。」
「還有呢?」
「故事剛開始,情節還不明朗。」
「你就差沒打呵欠。」
若人笑,「你們文人就愛這樣,為了平平無奇的作品,自以為金科玉律,巴不得讀者焚香沐浴跪著拜讀。」
亭亭抬起頭,「我可沒那麼想過,如果我以寫作為業,主旨是為讀者解悶。」
「娛樂?」
「是。」
「人家會說你胸無大志。「
「娛樂是很正經嚴肅的事,人人需要娛樂。」
「老學究不這麼想。」
「我不認識老學究。」亭亭笑,「管他們呢。」
若人點點頭。
一日寫千多字算是很好的成績,兩個少女放下正經事去逛公司。
走到玩具部,聽到一個女孩子叫人:「家明,家明。」
亭亭立刻轉過頭去,被叫的是個小男孩,才三四歲,可愛得不得了,圓圓的頭,圓圓的腿,正奔開去。
亭亭問:「嘉明,佳明,抑或是家明?」
到底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若人立刻知道她想什麼,答道,「家明最好,最低調,最平凡,因此也顯得最特別。」
「那麼就叫家明好了。」
若人詫異:「你真是走步路都記得。」
「噯,不知恁地,廿四小時想情節。」
若人笑。
亭亭太過緊張,不過,態度應當認真。
表面看,這不過是一篇暑假習作,但若人有第六感,亭亭可能會從事寫作。
以後還會有第三篇第四篇要跟著來。
鄔先生在日後也許可以驕傲地同人說,他造就了一位作家。
若人不敢小覷亭亭,她實在十分投入。
一個人做不做得成一件事,是看得出來的,一個人有沒有決心毅力誠意去做一件事,也是看得出來的。
若人覺得亭亭這次會有成功希望。
亭亭天天寫,字數多寡不定,可是每日都有工作量,她也不大改動,「要改,不如從頭寫一篇」,許多字不會寫,到處打聽請教。
寫得比史諾比還痛苦。
花生漫畫中的小獵犬學寫小說,坐在打字機前,才寫了十個字,就說:「現在我知道李奧的心情如何了,李奧托爾斯泰當然。」
立刻開始自我膨脹。
他的小說開頭是這樣的:「那是一個黑沉沉風蕭蕭的晚上,一道閃電,一女孩尖叫,一扇門拍攏……」
聽上去蠻緊張的。
結果被編輯退稿,他受刺激僵住,好幾天睜大眼睛不能動。
若人把漫畫翻出遞給亭亭欣賞,亭亭笑得嗆咳,情同身受,直笑出眼淚來。
退稿。
退稿之前要投稿,投到什麼地方去?
勤力地寫了半個月,總算大功告成,立即趁新鮮熱辣,跑小書店去影印數份,真本留著珍藏,把副本讀了又讀,十分滿意。
第一個讀者是若人。
她笑說:「味道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