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钱,后是亲戚们争先恐后地催要开办养鸡场的借款。大家都说:“大老,你已经是万元户了,你腰里粗啦,还能在乎我们这三瓜俩枣的?”但老爹老妈手里的确是没有钱,于是只好给人家作揖打千赔不是,后来他们都想给大家磕头了。
人的坏名声都是这么来的,有了钱却不惦记着大伙,有了钱却不还账,这不是为富不仁吗?时间一长,老爹的名声在驴人乡算是臭到底了,大家都说:这家人得不了好报应。
进入十二月,山里便到了滴水成冰的季节,鸡蛋的产量也降到了冰点。
老爹是鸡官,他担心鸡儿们受不得寒冷,特地在鸡舍中生起了炉子,每日里早中晚要去加三次煤。有一个早晨他去鸡舍加煤时,在半路上摔了一跤,老爹把腰给扭了。他琢磨着鸡应该比人皮实些,那天便偷了个懒,歇了一天。
第二天再到鸡舍生炉子时,老爹骤然发现有十几只蛋鸡打蔫了。不仅仅是打蔫,鸡儿们流鼻涕,流眼泪,还一个劲咳嗽、打喷嚏,甚至赖在地上不起来。老爹狠狠一跺脚,坏事了,这些鸡是感冒了,时髦的词叫做禽流感,农村人则直接叫做鸡瘟。他知道一旦处理不当,整个养鸡场都将染上可怕的瘟疫,到了那一天养鸡场就是算功德圆满了,唯一的选择是关张歇业。老爹当机立断,叫来老妈和二儿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十几只罪魁祸首杀了。
中国农民向来是勤俭持家的,看着十几只断了脖子的蛋鸡,老爹决定:不能糟践!于是一家人将死鸡运到家中,开膛、去毛、过热水,不一会儿的工夫,病入膏肓的蛋鸡就变成了白花花的肉鸡。他们在后院支起了大锅,准备把这些鸡全炖喽,吃!对了,在运鸡的路途上,老爹他们曾经看到了腿子,当时大家谁都没把他放在心上。腿子是老四海家的邻居,他望着满满一独轮车死鸡,不住地摇头晃脑,口水一直流到裤裆上。
鸡收拾完了,正准备下锅呢,乡长和书记就来了,而且是提着鼻子来的。乡长、书记就跟算计好了似的,一进门就直奔后院,进了院子就看见了桌子上成堆的鲜嫩肉鸡。
乡长揉搓揉搓眼睛,大叫道:“大老啊,你家可真是有钱啦!咱驴人乡打有人那天起,就没谁一口气炖过这么多只鸡呀!”
书记也道:“怪不得人人都想当财主啊!当了财主就是舒坦,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人脏俱获,老爹只得舔着干瘪的嘴唇道:“鸡瘟,我家鸡场有鸡瘟了,我怕糟践东西。”
“拿鸡瘟吓唬我?拿鸡瘟吓唬我是不是?啊?哈哈哈,有你的!”乡长手指点着老爹的脑门,一脸夸张的笑容。
书记歪着嘴脸道:“大老,你这个小农意识怎么就改不了呢?你现在是万元户啦,心胸应该放开阔一些嘛!我们一进门你就拿鸡瘟吓唬人,有意思吗?我们能要你的鸡吃吗?我们能吗?”
乡长也道:“就是,我们能吃你的鸡吗?”乡长揪着老爹等回音,老爹不敢答茬,他只得自问自答说:“不能!”
老爹琢磨着,这二位可能是受到了县领导的感召,学好了。立刻笑道:“不是我不想给你们二位吃,我是怕这东西脏,吃坏了肚子。”说着老爹拎起四只白孱孱的死鸡,递到乡长面前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能舍不得吗?”
乡长瞥了眼死鸡,没言语。
金钱眼(2)
书记笑道:“大老,我们不是来吃你的鸡的,你也千万别多想。我们是来通知你的,县里这两天又要来人了,要调查卫生状况,重点查的就是你的养鸡场。这人怕出名猪怕壮啊,你现在有名啦,有名了就得做大家的典范,千百双眼睛都看着你呢。”
老爹点头道:“是是,我一定好好干,我不能辜负了大家。”
乡长气呼呼地说:“不辜负?不辜负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