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军阵之中,从未来过前线的左贤王奇怪地亲临前线, 身侧有数百亲卫守护,他没有穿甲胄,依旧是那一袭儒袍,披着一件厚厚狐裘, 皮肤也不同草原人的枯黄,反而白皙无比, 粗略看去,倒像是一个乾人立在军中之中。 呼延大托与乌孙升吉在前军指挥攻城,所以他身侧是白发苍苍的乌孙茂生。 此时他面露微笑,侧头看向这位盖亚天下的左贤王,眼神异样毫不掩饰。 谁又能想到,如今掌控草原王庭的左贤王是一个病秧子,比之许多孩童都不如。 冷风一经吹过,左贤王便马上缩起脖子,身体轻轻抖动。 “贤王,入军帐吧,您的身体要紧。”乌孙茂生缓缓开口,面露关切。 只是这种关切有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说不得他心中还希望左贤王立刻暴毙于此。 “再等等,如此壮举,本王又如何不亲自观礼。” 说着,他心中涌出几分豪气,腰杆挺直,嘴角带笑: “今日之后,大乾九边坚城的名头就要换一换了, 这九座坚城,再也不是乾人依托,也不再坚不可摧, 他们,再难阻挡我王庭前进之步伐!” “终有一日,草原的旗帜将插满整个大乾。” 似是用了太多力气,左贤王开始剧烈咳嗽, 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帕子上照旧多了一滴鲜血。 这次他没有再掩饰,被一侧的乌孙茂生看了个真切。 见到这一幕,乌孙茂生平静的心湖不由得多出点点涟漪, 似是激动,似是惆怅, 总之,复杂无比。 从左贤王如今病情来看,他可能见不到旗帜插满大乾的一天了, 同样的,乌孙茂生低头看向自己握着马缰的手,那里皮肤干涸,紧紧贴着骨头, 就连他自己也成了冢中枯骨,寿元无多。 左贤王瞥了一眼,看了看手中帕子,顿时对乌孙茂生心中想法有几分猜测, 不知不觉间,他嘴角挂上一抹笑意,漫不经心地开口: “乌孙先生是在比我们谁活得久?” 乌孙茂生身体一僵,眼神中再次出现忌惮,擅度人心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贤王说笑了,老夫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贤王春秋鼎盛,定然能见到旗帜插满大乾。” 左贤王缩了缩脖子,将下巴也隐藏在狐裘之中,道: “这只是本王的空话罢了,想要打下大乾太难,单凭我们做不到,我们还需要帮手。” “还请左贤王赐教。” “你去过乾地,应该知道那里的事,若是没有那些世家豪绅帮忙,就算打下了大乾又如何?早晚反复。” 左贤王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忌惮,中原之地自古便是如此, 就算是草原人入主中原,最终还是要被赶出来, 先朝便是例子,盛极一时,不过百年便轰然崩塌。 他知道,再锋锐的兵锋也挡不住内部的掣肘, 所以他对大乾精锐忌惮,但没有放在心上。 只要大乾还积弊难返,如那百战百胜的靖安侯吗,兵败也只是早晚的事。 一侧的乌孙茂生对此也感同身受,深感认同, 他在乾地时,县太爷的话远远没有当地乡绅的话好用。 他看向左贤王,带着一丝玩笑语气: “左贤王有何高见,可否想出万全之法?” 左贤王忽然叹了口气:“乾地那靖安侯已经给了我们答案。” 乌孙茂生眉头微皱,眼神中布满疑惑, 在脑海中飞速想着靖安侯的一举一动,以及他在朝堂上的所说所言, 但直到最后,他也毫无头绪,只能苦笑道: “还请贤王解惑。” 左贤王轻轻一笑,也不吝啬,开口: “草原六部,虽悍鸷,各自为战,吾等可历破,然后御之。 以其余种承其余种,制衡诸部, 潜扶持数部,使草乱起,乾机乘机,如此为以蛮制蛮。” 一侧的乌孙茂生也是草原少有的读书人,顿时面露怪异,想到了什么,试探着开口: “这...这是《兵事纪要》中所写?” “没错,这靖安侯倒是胆大,什么都写在书中,他这以蛮制蛮的手段我们也可用, 只不到是以乾治乾, 若我们真打下了大乾,那些乾人还需要乾人来治,我们终究是外族,掌控钱财兵锋即可。” 左贤王眼神深邃,目光扫过整个军阵,看向那屹立在视线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