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咽,好像在提醒我这里容不得唏嘘长嗟。是啊,一步错步步错,片刻都不能松懈。
我叹出胸口的郁结,偏首俯视。楼下一汪湖,湖边立着嶙峋怪石,或似花鸟,或似走兽,或似老翁。真是林瑟瑟,水泠泠,石堪奇,好一个通透园林。
待登高了才发现这内湖的一角有些荒凉,缺了婀娜怪石,便失了几分生气。看来,娄敬所言非虚啊。
内侍卷帘示意:“大人,到了。”
我漫步走进,还来不及看清室内陈设,就听内里传来一记沉声:“是丰爱卿么?”
“是。”我躬身而入,“臣,丰少初参见吾王。”
“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我走到案边定睛一瞧,霎时愣住。
这是!目光不可置信地来回逡巡,发挥速记的本领。片刻后,我撇开目光,向后退了两步,再不好奇。
“这是那番邦女子献上的厚礼,可作译的官员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面前这人有些生气。
“王上。”我深深一揖,“此图却乃厚礼也。”
“哦?”
“而且是定国安邦的利器。”
“说!”
“据上面的番文所述,略粗略大的那个学名为炮,而略细略短的那支是为枪,都是能在百米之外置人于死地的火器。”
“百米之外置人于死地?”王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怀疑。
“是。”我抬起头,“炮威力无限,只一发便可损毁坚硬城墙,抑或是轰开千斤巨门。”
他的眼角眉梢藏不住浓浓兴味,他心中的兽悄然现身,此兽名为野心。
“较之重达百斤的炮,枪灵活而小巧适合于单兵使用,其威力高过箭弩数倍。”说到这,我噤了声。
“然后呢?”座上的王殷殷垂询。
我目光落下:“臣就看到这么多,臣也只配看到这么多。”军工机密,岂容文臣窥探。
少言,少语,保命。
前方飘来皮革轻卷的声响:“你,很聪明。”
“王上谬赞了。”其实我的掌心早已沁满了冷汗。
“赐坐。”
“谢王上。”我正身坐下,腿脚霎时轻软。
“爱卿可知孤为何宣你?”王执着御笔漫不经心地问道。
知,可我只能答:“臣驽钝。”
“腊月初九,烈侯庶侯妃去了。”笔走龙蛇,他并未抬眼。
我抿了口茶,润了润喉:“腊月初八。”
“嗯?”御笔停滞,射来危险的眸光。
平稳地将茶盏放在一边,我轻声道:“侯妃去的那天是腊月初八。”
我定定回视,不出所料那双厉眸中并无诧异。果然啊,在假山后听到那段对话我就起了疑。就算王上气恼三殿下不够检点也不至于迟迟不赐封号,毕竟董慧如还有个当左相的爹。若今日宣我入宫,那便说明了王上已然洞察内情。因为作为丰侍郎,我只参与了腊八送嫁,哪里会知道初九事发。
所以,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召见,而是命悬一线的测谎。
我端正了坐姿,将双手置于膝上:“腊八那日臣执雁随后,忽见地染斑斑血迹,当下便立马拦车。却见庶侯妃腕间浸血,早已自决于车内。”抬眸对望,不闪不避,“而后三殿下命陪嫁丫鬟假扮新娘,这才勉强礼全。”
那双龙睛兀地虚起:“你就任由烈侯胡闹!”
虽心如擂鼓,我却面不改色:“臣以为作为礼官,当时首要的是维护王室的尊严。”新娘誓死不嫁,这是多大的羞辱啊,难道您想让我当场拆穿么?
对望了半晌,他眼中仍不改厉色:“而后你为何不报?”
我离开座位,不弯背脊,直直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