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我感觉血在黑暗里喷涌,像止不住的泉水,汩汩地冒。然后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似乎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恐惧黑暗。在全黑的空间我仿佛又回到从前,感觉到血在喷涌,头剧烈的痛,仿佛又听到斧头和头骨撞击的声音。然后我痛的喊出声来。
后来的雨越下越大,入夜把所有的血都冲掉了。记得第二天早上我在冰冷的屋角醒来,闻不到一丝昨晚的血腥味,家里空空的。他死了!他死了!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喊着,它们那么响以致压迫着我的神经,让我的头生生的痛。
我冲出去,跪在院子里发疯地找那些血迹。那些屈辱地烙印,那些仇恨的遗迹。终于在一块石板上我看到一团暗红。很深的红,渗到了石板里面,像一夜绽放的瑰丽妖冶的花。我咯咯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风雨飘摇的。弟弟惊恐地望着我。
姐姐。他以为我疯了。这时我看到昨天还被我叫二伯的那个男人出现在屋檐下。我用一块油布仔细的掩盖好那朵开在石板上美丽的血花。我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完全是奶奶神经质般低低的诅咒:“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这是我在摇篮里就听懂的话,它魔力无边。我看见他的瞳孔放大了,他的脸痉挛着。他害怕了。哈哈,现在他开始害怕了。
“背负流人血之罪的,必往坑里跑,谁也不可阻拦他。”
人们说,我四岁前和那个在四岁死去的姑姑长得一模一样。
第一章
第10节 赤(10)
然而我爸爸没有死。他活过来了。只在头上留下长长的疤。我说过他是隐忍的,这样的人一般都有坚韧的生命力。猫有九命,人也一样。隐忍的最后通常都会有爆发,火山隐忍几千年几万年终免不了来次惊天动地的爆发。他开始计划逃离。
他要逃离这里,这块流着罪恶和仇恨的血液的贫瘠的土地。他想摆脱地主年代的印痕,像扣在脖子上的绳索一样的牵泮。事实上他一直试图逃离。但是他流着地主的血,在那个年代那就是最深刻烙印在身上的枷锁,所以每次逃离的翅膀刚刚展开就被削断。希望被一次次打破我想他已失去逃离的冲动了。但现在,当他已不在年轻,当他有家室的负累的时候,他又开始新一轮的逃离。他要斩断同这里的联系,哪怕是血脉相连。斩断就干净了么?当数年后我躺在手术台上时,我这样想着。
我是因为急性阑尾炎躺上手术台的。开始没有一点预兆,只是在学校课堂上老师叫起提问时开始有些痛,然后就黄河洪水出闸似的一发不可收拾。起初我以为是痛经,因为平时荤素不忌冷热不分隔一两个月就痛一回,后来才想起例假刚刚过了。在吃了几片药掐了半天虎口还没反应后身边的霓裳急了。吃什么东西没?乱运动没?真的是痛经?我的虎口被激动的她掐的冒出了血珠。然后我说算了算了,先背书,撑一撑就过去了。
我背背书,唱唱歌,歌是霓裳写的,歌名叫《花妖》。正唱到“花妖旖旎,谁来阻止这世界变得冷漠阴暗”那句我就被送医院了。因为我突然昏过去了,像软面条一样从椅子滑到地上。霓裳看着我死人一样惨白的脸估计是给吓坏了,据凌末说她一个劲地在轻轻发抖。很多同学都来了,主要是因为老师到医院来给我签手术单,他们乐得早点散学,约莫是想看看要手术前的人啥样了,这才都拥到病房里。把纯白色墙壁映衬下安静淡定的环境染的杂乱不堪,拥挤而压抑,空气也似乎稀薄起来。我强忍着下腹的疼痛撑着身子坐起来,大声的骂,你们这些混蛋都他妈的给我滚开,你们污染我的天空我的世界还不够,要再来这里毁坏我的宁静么?滚开,都给我滚开。
同学老师们都讶异于我的愤怒,他们阴沉着脸静默走出病房。我重新躺下,对着天花板的一幕苍白发呆,张开手臂轻柔舞动着,像蝴蝶。我的举动吓坏了病床边坐